“苏恺闻跟王子亮,还没有资格叫我过去跟他们打招呼!”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沈淮冷冷一笑,苏恺闻跟周明如此装腔作势,叫沈淮心里吃了颗苍蝇似的不舒服,也不怕杨丽丽搬弄唇舌把这话传到苏恺闻的耳朵里去。   说到底苏恺闻只是谭启平的秘书,东华市有人畏他,也是畏他是谭启平的秘书,沈淮都不怕谭启平会踩他一脚,又何惧苏恺闻跟他翻脸?   沈淮没有理会杨丽丽,直接下楼梯去接周裕。   杨丽丽有些犯愣的站在那里,一时间又糊涂了。   上次见沈淮那般数落宋三河跟顾同,连高小虎的面子都不给,杨丽丽还真怕沈淮来找英皇国际的麻烦,然后王子亮把一切责任都怪到她头上来。   那天夜里,沈淮看到周明与苏恺闻进入英皇国际,虽然是装作无意跟杨丽丽问了一句,杨丽丽还是留上心。之后周明、苏恺闻又三五次进入英皇国际,英皇的老板王子亮也亲自出面招待、拉拢关系,杨丽丽则曲意交好,三五杯酒就从周明嘴里,才知道沈淮原来是新市委书记谭启平的人。   杨丽丽交际权贵,也深谙权贵规则,知道即使同属市委书记圈子里的人,也分亲疏远近;即使同属市委书记圈子里的人,也未必就没有明争暗斗。   要说亲疏远近,杨丽丽相信沈淮跟谭启平再近,也比不上谭启平的专职秘书苏恺闻的。   今天得知沈淮再次光临英皇,杨丽丽先跑过去打招呼,随后又到王子亮接待苏恺闻的包厢,告诉他们沈淮到二楼用餐的消息。   倘若苏恺闻在圈子里的地位低于沈淮,自然会跑过去跟沈淮打招呼;反之则是苏恺闻让周明或者别人,去沈淮那里走一趟,让沈淮过来打招呼,才合规矩。   周明连几步路都懒得走,直接打电话联系,这叫杨丽丽越发肯定,沈淮在市委书记圈子里,甚至连熊文斌的女婿都不如。   杨丽丽走出包厢,确实是等着沈淮到苏恺闻包厢来打招呼的,这样她就能不动声色的打消沈淮控制她的念头,却万万没有想到,沈淮会说出苏恺闻都没有资格在他跟前摆姿态的话来!   杨丽丽不知道沈淮是不是装腔作势,她有些进退失据,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再回苏恺闻跟王子亮的包厢,只能先硬着头皮跟在沈淮的后面下楼梯。   沈淮知道苏恺闻对他有意见,也知道周明趋炎附势,但他们把圈子里的矛盾暴露给英皇的公关经理知道,还在英皇的老板王子亮,摆足姿态,想一个电话就把他召过去,叫他心里凿实窝了一把火。   走到大堂,脸都还绷紧着,听着杨丽丽“咚咚咚”的跟在他后面,也懒得回头看一眼。   周裕与周知白已经进了英皇国际,不知道沈淮他们在哪个包厢吃饭,只能在大堂等着,看到沈淮跟一个穿职业套裙的漂亮女人走下来,周裕勉强笑了笑,说道:“现在急着找沈书记你,不会太唐突吧?”   “没关系,我反正也是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   沈淮说道。   周知白看清楚沈淮的脸,脸都发白了,失声叫道:“是你。”   “是我,”   沈淮平静的看着周知白,没想到周裕还没有把她跟他之间的误会跟周知白解释清楚,侥幸没有叫孙亚琳跟着下来,不然还真不知道她嘴里会吐出怎样刻薄的话来,平淡的说道,“我与周公子也不是第一次见面,想来不会再做介绍了吧?”   “这位是?”   周裕看向杨丽丽,不知道她跟沈淮的关系。   “英皇的工作人员,”   沈淮没有替杨丽丽介绍的意思,也就意味着在他的眼里,杨丽丽压根儿就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人,跟杨丽丽说道,“我还要打个电话,你领周区长跟周公子去包厢,我一会儿就过去……”   周知白出入英皇的次数不多,但他风度翩翩、出手阔绰,又是东华有名的四公子之一,杨丽丽眼睛再拙,也认得他来。   杨丽丽万万没有想到,东华四公子之一的周知白会是沈淮今天的客人,至于那个漂亮的少妇,气质娴雅,也知道不是等闲人物,听沈淮对她的称谓,好像还是什么“区长”杨丽丽不知道沈淮什么电话这么重要,以致他亲自下楼来迎接两名客人,却不陪同两名客人上楼去?   杨丽丽只能先陪同周裕、周知白上楼,在上楼梯里,周裕显然也是把杨丽丽当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物,跟周知白说道:“我跟你说过,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你爱信不信;你板着这张脸,可不要指望沈淮能看你的脸色……”   杨丽丽心里琢磨不透这个漂亮的“女区长”跟沈淮什么关系,打开包厢门,请周知白跟漂亮的“女区长”进去。   沈淮能对谁都摆脸色,杨海鹏、赵东他们却不能,看到周裕、周知白进来,站起来招呼他们入席:“难得有幸请得周区长跟周总大驾光临……”   周裕也没有脸说她跟弟弟是硬插过来的,她当然是希望跟沈淮单独谈,但既来之则安之,先入座再说。   看到沈淮隔外套那张椅子空着,左边是上回在南园遇到的那个漂亮女人,周裕也差不多能确认她跟沈淮的关系。只是右边那个对她们进包厢很淡漠的漂亮女人跟沈淮是什么关系,周裕就吃不淮了,心想沈淮再嚣张,总不可能同时带两个情人出场吧……   杨丽丽一时间没有离开,就留在包厢招呼他们点餐,听着他们聊天,才知道另两个男的,一个是海鹏贸易的老总,一是梅溪钢铁厂的副厂长。   沈淮过了一会儿才回包厢来,进包厢就跟赵东说道:“我刚给老熊打过电话,跟他说起你跟明霞领证的事,让他也赶过来一起吃顿饭!”   赵东笑了笑,知道沈淮是为周明刚才那通电话窝了火,打心底不再叫周明痛快,倒不知道熊文斌赶过来之后,周明跟苏恺闻还能不能再摆姿态?   周裕对市委市政府的人事关系极熟,听沈淮嘴里提“老熊”就知道是熊文斌,心里怔了一下,她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也就不知道沈淮突然通知熊文斌过来吃饭是什么意思。   周裕能肯定沈淮给谭启平边缘化了,但熊文斌绝对是谭启平在东华依重的心腹大将。   她与知白热脸贴冷屁股过来的赶来找沈淮,沈淮转脸就请熊文斌出来,难道是想当着熊文斌的撇清跟她周家的关系?   周裕心也有些冷,没想到沈淮会如此现实,但想到沈淮真要下决心配合市钢厂狙击鹏悦,鹏悦的处境将非常困难。   周知白有些按捺不住,撑着扶手就想站起来告辞;周裕扯了扯弟弟的衣袖,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落荒而逃。   沈淮坐到座位上,才看到杨丽丽站在包厢角落里,眉头一皱,指着她说道:“你出去。”   杨丽丽像给脸抽了一巴掌似的,脸顿时涨红起来,还不得不保持基本的礼貌,欠着身子退出包厢去。   杨丽丽出了包厢,心里窝着气几乎喘不出来。沈淮这个浑蛋,以前想占她的身子,半年多没见,上回见到又想控制她,不管怎么说,杨丽丽都觉得自己应该跟这种浑蛋离得越远越好,但刚才给沈淮不留情面的指着脸给赶出来,她又是难堪到极点。   客人让服务员离开包厢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会感到这般的难堪?杨丽丽扪心自问。   杨丽丽跑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缓过情绪,才重新走回到英皇老板王子亮招待苏恺闻的包厢。   王子亮抬头见市场部的公关经理杨丽丽走进来的,问道:“怎么,沈秘书还没有过来?”   他能看出苏恺闻跟那个沈淮有些矛盾,但既然沈淮跟苏恺闻都是市委书记谭启平的人,他都不想怠慢,欠着身子问苏恺闻,“要不我过去打声招呼?”   “不用了,我们继续喝酒。”   苏恺闻仿佛是无动于衷的拿酒瓶给王子亮跟前的酒杯满上。   “沈淮也真是的,我去看看,到底什么事叫他先连挪两步都觉得麻烦?”   周明气愤的说道。   杨丽丽一时间看不清楚形势,不敢再添油加醋,说道:“沈秘书刚刚有两个客人过来,一个是鹏悦的周总,一个叫什么周区长的?”   “啊,”   王子亮听了也是一愣,“周知白?” 正文 第159章 谁都有姿态   熊文斌虽然担任市委副秘书长、市委办主任,倒没有急着换房子,与妻子还住在市政府机关的筒子楼里,跟英皇国际就隔着一条街接到沈淮的电话,熊文斌才知道赵东跟肖明霞刚领证,沈淮今天召集聚餐,是为这事庆祝一下虽然吃饭的地点选在英皇国际有些奇怪,熊文斌也没有多想,就从家里骑了辆自行车,赶到英皇国际推门走进包厢,熊文斌就打眼看到周裕跟周知白都在,有些诧异,问道:“周副区长跟周总都在啊?”   “梅溪镇想将鹤塘镇东南片的两个村划并过来,建江港码头,周区长跟周总找我,是谈这件事,赶到凑巧,便请他们一起吃顿饭……”   沈淮站起来,请熊文斌入座熊文斌还不知道江港码头项目,听沈淮这么说,心里奇怪,坐下来之前,还是先跟孙亚琳点头打招呼:“孙小姐也在这里啊。”   孙亚琳笑了笑,说道:“难得见沈淮出血,我怎么舍得错过去?”   “要不是你强迫,我怎会心甘情愿在这里出血?”   沈淮抱怨了一声,要熊文斌明白挑这个地方吃饭是孙亚琳的主意,“这边吃一顿,要花掉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止,还不见得比在梅溪镇吃饭随便找家餐馆舒坦。”   “说得这么委屈,好像你以前没有到这里花天酒地过似的,”   孙亚琳不满的瞥了沈淮一眼,“肖明霞跟赵东是领证了,就得让肖明霞多知道些,免得哪天她给赵东卖了,还帮着他算钱。”   赵东笑着埋怨道:“你们不要把战火烧到我这边来,再烧,我家的葡萄架子就快要倒了……”   话没等他说完,腰就给肖明霞在桌下掐了一记熊文斌哈哈一笑,替赵东解释:“偶尔应酬,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周裕、周知白刚才入座时,就听沈淮介绍过他右手边这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叫孙亚琳,只当是沈淮在哪个地方认识的女人,也没有特别的重视此时见熊文斌入座跟她正而八经的打招呼,而她此时也气势张扬起来,周裕才意识到这女人身份不简单,打量起她褐色长发,微带卷曲,简单的挽在肩后,穿着小花领黑白条纹衬衫、紧身套裙跟丝袜,一副职业女性特有的打扮深褐色的眸子在包厢灯光下,仿佛深色琥珀,看着像是欧美人,但长着东方人的标致脸蛋,之前坐在沈淮身边,不大吭声,有着娴静淡雅的气质,但此时气势张扬起来,容光焕发,异样的明艳“江港码头是怎么回事,以前也没有听你提起过?”   熊文斌坐下来,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起江港码头的事情来他一进包厢,就听沈淮没有避讳的提起江港码头,就知道这些话题不用避开周裕、周知白。他继续问下去,也想知道沈淮跟周家的关系有多深“梅溪钢铁厂还要继续扩大产能,”   沈淮说道,“梅溪钢铁厂的产能一旦突破五十万吨,运输成本的压力将极大。现在东华唯有一条铁路货运线,到城北就嘎然而止,离梅溪钢铁厂还有三十公里。专门从城北建一条货运支线到梅溪厂,不现实。江港码头,是我们必须要上的项目,而且宜早不宜迟……”   这话是说给熊文斌听的,也是说给周裕、周知白听的周裕、周知白不请而来,到英皇后,又见沈淮临时邀请熊文斌过来吃饭,还以为沈淮要当着熊文斌的面,撇清跟周家的关系,当时心里也是窝着火这时,听沈淮解释起上江港码头项目的缘故,周裕、周知白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盯着沈淮看熊文斌也是吓一跳,问道:“五十万吨产能都是电炉钢吗?你打算几年内完成这个目标。”   “嗯,”   沈淮说道,“梅溪钢铁厂目前只有条件上短流程的电炉钢项目,我计划三年内,达到这个目标。要达成这个目标,江港码头要建,还要另外建一座发电站。”   就算沈淮有所虚夸,周裕、周知白也为沈淮的野心震惊市钢厂现在年钢总产量,也就五六十万吨之间;沈淮要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发展到跟市钢厂相当的规模,这个野心也的确叫人震惊当然,这个消息对鹏悦来说,更为关键、更为重要梅溪钢铁厂就算今年不进行扩张,螺纹钢产量也将突破十万吨,除了梅溪钢铁厂自身能提供的生铁外,大概还需要从外面采购八九万吨的废钢为炉料要是梅溪钢铁厂单纯发展电炉钢产能,不上高炉炼铁项目,其钢材产能在三年内突破五十万吨的同时,对废钢的需求也将达要五十万吨左右要知道鹏悦去年的废钢贸易量,也就十二万吨左右真要如沈淮所说,梅溪钢铁厂三年内电炉钢产能突破五十万吨,鹏悦哪怕只拿下梅溪钢铁厂一半的业务,也能保证贸易量翻一番周知白从大厅看到沈淮这张脸开始,情绪一直都拧着那里,这时候都忍不住想要开口质问梅溪钢铁厂有没有能力在三年内达成这个目标“整个项目做下来,怕是要五六亿的投资啊,”   熊文斌一时间也看不透沈淮话里的虚实,暂时只是顺着沈淮的语气说下去,“东华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项目了,你有多大的把握?”   说这话,熊文斌也在观察周裕、周知白的神色,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是刚听沈淮说这番话“不做板材,专做螺纹钢,用不了这么大的投资,”   沈淮说道,“差不多筹集有四亿的资金,也就能做下来……”   熊文斌想了想,投资额控制在四亿以下,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他更想知道沈淮准备从哪里筹集四个亿的资金梅溪钢铁厂净资产也就四五千万,还欠银行贷款近八千万,他实在想象不出,梅溪钢铁厂三年内从哪里去筹四个亿的资金来?   熊文斌看了孙亚琳一眼,从孙亚琳脸上也看不出虚实来,心想业信银行不可能支持沈淮这么激进的扩张,这么大额度的放贷,风险太大了,除非沈淮另有筹资的渠道熊文斌期待沈淮能继续说下去,沈淮这时候却站起身来,从赵东手里接过酒瓶,拆酒瓶准备给大家倒酒熊文斌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沈淮为什么突然摆出这么一个似近实远的姿态来,难道说他给谭启平边缘化后变得没有一点耐心,还是说有恃无恐?   熊文斌眼睛扫过赵东、杨海鹏,但见赵东、杨海鹏正转回身去再拿酒跟饮料上桌,似乎不是很关心这个话题,心里也知道他从赵东、杨海鹏那里问不出虚实来熊文斌也不想给沈淮牵着鼻子走,见沈淮没有深谈下去的意思,就没有闭口不再追问下去周裕、周知白都希望满心沈淮能进一步说一说他这个看上去野心勃勃的计划,但沈淮闭嘴不说,他们也没有办法逼着沈淮说下去周裕也怀疑沈淮在酒桌上突然吐露他五十万吨扩张的计划,是抛出来的一个诱饵,但情形又容不得她不关心在听到梅溪钢铁厂要建江港码头的消息之时,周裕担忧这是沈淮在谭启平的指使下,跟顾同他们联合起来打压周家,所以才会急着跟弟弟知白赶过来跟沈淮见面倘若沈淮的五十万吨扩张计划是真,那就意味着她们之前的猜测是完全错了在酒桌上,周裕没有办法跟弟弟交流,她对钢铁产业谈不上熟悉,所以更没有办法辩识沈淮的话是真是假,只是侧头看了弟弟一眼,见弟弟一脸凝重,似乎也为沈淮的这个计划而心动说熊文斌是东华做钢铁的第一人,一点都不为过熊文斌判断梅溪钢铁厂三年内要达到五十万吨产能的目标,还要额外投入五六亿资金下去,周裕都相信他没有乱说就算沈淮说四个亿的投资能完成他的计划,姑且信之,四个亿的扩张资金从哪里来?   周裕心里想着事情,等到她意识到包厢里的气氛冷下来时,才陡然意识到沈淮刚才的一番话是有意图的,是明明确确的叫她们知道:熊文斌不比她们更早知道这件事,而且不会比她们知道得更多赵东、杨海鹏心里也是悲鸣,在周裕、周知白在场的情况下,沈淮突然向熊文斌抛出五十万吨电炉钢的扩张计划,也可以说是一种表态包厢里的气氛冷下来,杨海鹏正想着找话题缓和气氛,这时候包厢给人从外门推开,就看见周明拿着酒杯、提着一瓶红瓶走进来就说:“赵东跟明霞这么大的事,连周总跟周区长都惊动了,沈淮你却不告诉我跟恺闻一声,太不够意思了。电话请你不动,那只能由我代表恺闻过来罚你酒三杯……”   熊文斌是聪明人,周明这么闯进来,怎么可能还想不到今天的问题出在哪里?脸顿时就黑了下来,转过身瞪向女婿周明 正文 第160章 谁都敢翻脸   (感谢锡马奇莫兄弟的捧场,这一章献给你)周明一摇三摆的进来,眼睛直接奔面门而坐的沈淮过去,直到熊文斌转过身来瞪他,才陡然一惊,微酣的酒意也在一惊之间消失掉,结结巴巴的问道:“爸,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   熊文斌黑着脸问道。   沈淮冷着脸,看着僵站在那里的周明。   从给谭启平疏离以来,周明带着苏恺闻到梅溪镇示威,沈淮也忍了。   潘石华调任唐闸区副书记、代区长,沈淮也忍了。他只是小小的镇党委书记,谭启平的确没有必要在正县处级干部的调动问题,提前知会他什么。   戴乐生、戴毅的事情,沈淮也是事前丝毫不知情;他仿佛聋子、瞎子,对市里的最新动态,一点都不知情,他也无计可施。   但今天周明、苏恺闻,几步路都懒得走,就想一个电话把他呼来唤去的姿态,甚至连英皇的公关经理都打心底鄙视他,叫沈淮心里实实在在的窝了火。   既然周明、苏恺闻都已经把他给谭启平疏离的事情对外公开,沈淮要继续退让,而没有一点反击,只会让他在东华陷入更被动的境地。   周裕知道熊文斌的大女婿在市计委担任办公室主任,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人。   她也转过身来,饶有兴趣的打着熊文斌的女婿,听到熊文斌女婿进门时说的那句话,她也知道了原委:原来熊文斌的女婿跟谭启平的秘书也在英皇吃饭,知道沈淮到这里后,非但不出面打招呼,竟然懒得走几步路就想打电话把沈淮召过去。   沈淮不过去,熊文斌的女婿竟然还赶过来“兴师问罪”周裕忍不住想笑:当初当着葛永秋的面,沈淮就肆无忌惮的痛殴葛永秋他小舅子一顿,在梅溪钢铁厂门口敢轧高天河儿子的车,别人以为他有恃无恐,以为他是依仗陈铭德、谭启平才敢胡作非为,实不知道他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傲慢、嚣张到极点的人。   沈淮把熊文斌喊过来,刚才的姿态,也表明他跟熊文斌都敢翻脸,又怎么可能忍气吞声看熊文斌女婿这种小角色的脸色?   周裕这时才算明白,沈淮为什么会临时喊熊文斌过来,原来是让熊文斌教训他的女婿。   给岳父冷脸质问,周明半天没有答上话来。   杨丽丽站在门口,她跟着周明过来,明面上是来陪周明过来敬酒,实际上是想看周明怎么下沈淮的架子,没想到打开包厢门,会遭遇这样的场面,傻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淮看到杨丽丽站在门口,冷着声问道:“杨经理,你赶过来,也是要罚我的酒吗?”   “我,我们王总知道沈秘书在这里,特地让我送两瓶红酒过来。”   杨丽丽也感受到包厢里冷到极点的气氛所带给她的压力,说话也有些打结,僵在那里,不知道是退出去好,还是走进来。   她过了一阵子,脑子才稍稍活络一些,想到周明喊“爸”的那个中年人是谁来。她想到沈淮之前提到“老熊”这个字眼,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竟然没有“老熊”跟市委办主任熊文斌联系起来。   沈淮眼睛扫过杨丽丽手里提着的两瓶酒,王子亮看似客气,但从骨子里就没有瞧得起他们这桌人,冷冷的回道:“王子亮好大的架子;你回去跟王子亮说,他的酒,我受不起。”   熊文斌这时候算是明白过来了,明白沈淮为什么会喊他过来,喊他过来为什么会当着周裕、周知白的面公开他们之间的疏离。   熊文斌看着女婿周明的脸,恨不得去敲他的脑壳喝醒他:就算谭启平再疏远沈淮,又岂是你能摆脸色给他看的?   熊文斌也不想女婿丢人献眼,沉着声音,说道:“你去跟恺闻说一声,我在这里陪沈淮喝酒,就不过去跟他打招呼了……”   周明没想到沈淮会把岳父拉过来打他的脸,他怨恨的看沈淮一眼,但没敢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岳父对他经常出入英皇会有什么想法,只能灰溜溜的先回去跟苏恺闻说这事。   杨丽丽也只能跟周明先出去,她想不明白,谭启平的秘书苏恺闻以及周明,都打心眼瞧不起沈淮,沈淮又有什么有能耐将熊文斌请出来打周明的脸?   她想起沈淮刚才跟她说的话:“苏恺闻、王子亮还没有资格喊他过去打招呼!”   杨丽丽悲哀的发现,她只是夹在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小爬虫一个,谁都得罪不起,得罪了谁都能叫她万劫不复。   杨丽丽跟周明走回到苏恺闻的包厢,苏恺闻见周明意气昂扬的出去、垂头丧气的走回来,讶异的问道:“怎么了,酒没敬得出去?沈淮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周明哭丧着脸,说道:“沈淮把我丈人喊过来了,正在那边喝酒呢。”   “……”   苏恺闻没想到沈淮这么狠,直接把熊文斌喊过来,听周明这么说,也有些犯傻。   苏恺闻再怎么跟沈淮示威,再怎么想着法子挤兑沈淮,也不想叫谭启平知道这些事,他毕竟不想给谭启平留下什么坏印象。   谭启平跟他父亲苏唯军的关系,是政治利益的联盟,不存在谁依附谁。还有一个,就算不考虑他与谭晶晶发展关系,他既然选择了秘书路线,想要在仕途上有所发展,目前也只有依赖谭启平对他的提拔。   苏恺闻当然不希望今天的事情,经熊文斌的嘴,传到谭启平的耳朵里去,心里虽然对沈淮怨恨得很,也只能先忍下一口气。   苏恺闻站起来,长吁了一口气,跟王子亮说道:“既然老熊都过来了,我怎么也要过去打声招呼……”   王子亮点点头,也站了起来,熊文斌不是他能轻慢的。谭启平一到东华,就重用熊文斌,依为嫡系心腹;再者,熊文斌名义上也是苏恺闻的直接领导,苏恺闻家世再强,也不能不给熊文斌面子。   杨丽丽就跟牵线木偶似的,又跟着苏恺闻、王子亮、周明往沈淮那边的包厢走去。   沈淮这边刚分好酒,看到苏恺闻跟周明再次推门走进来,好像才知道苏恺闻在这里吃饭似的,语气淡淡的说道:“原来苏秘书也在这里吃饭啊!”   看到苏恺闻身边的中年人,剃着光头,恨不得别人不知道他在东华黑白两道通吃,心想他便是英皇的老板王子亮。   苏恺闻给沈淮这话差点堵出血来,只能强作笑颜,说道:“沈淮你也真是的,这么说不是我跟生分吗?我是以为你要跟鹏悦的周总、周区长谈什么机密事,就没有过来打扰你们,你不会怪我失礼吧?”   杨丽丽没想到苏恺闻能主动软下语气,再见沈淮还冷着脸,心想苏恺闻作为谭启平的专职秘书,都说软话了,沈淮这也未必太咄咄逼人了吧?   苏恺闻看着这包厢里是大圆桌,也不管沈淮的冷脸,笑着说道:“不介意我们也过来凑个热闹吧……”   见沈淮没有什么表示,就擅自主张的吩咐后面站着的杨丽丽,“帮我们添三张椅子来。”   服务员很快就搬来三把椅子,看着服务员要椅子插到桌边来,沈淮才出声说道:“添两把椅子就够了……”   杨丽丽愣怔在那里,苏恺闻、周明、王子亮三个人,沈淮只让添两把椅子,是打算把谁赶出去?   周明脸涨得通红,只当沈淮记恨他,他的脸讪然,他岳父在场,他也不敢说一句不是,只敢讪着脸站到一旁去,也不敢负气走出去。   苏恺闻跟王子亮也顾不上周明的脸色,就想坐下来,沈淮目光一瞭,盯住王子亮的脸,问道:“你是谁?谁请你坐下来的?这是周处长的位子,你懂不懂规矩?”   不仅王子亮脸讪在那里,苏恺闻脸也火辣辣的发烫。   沈淮这一巴掌,不禁打在王子亮的脸上,更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杨丽丽已经没有胆量再去看谁的脸,只觉得包厢里冷到极点,叫人多站一会儿都会受不住。   熊文斌知道沈淮心里是窝足了火,他当初敢把高小虎的车轧毁,逼得高天河低头,今天抽王子亮的脸、抽苏恺闻的脸,也不叫人意外。   王子亮在东华市再怎么黑白通吃,在熊文斌看来,也不过是个小角色,但他要防止苏恺闻跟沈淮当众翻脸。   那样的话,乐子才叫闹大了,那会叫谭启平都下不了台,会叫高天河、吴海峰以及高天河背后的戴乐生站在一旁看乐子。   谭启平也许不会惩罚苏恺闻跟沈淮,但要是让他知道今天的事是周明在背后添油加醋,周明这辈子都不要想翻身。   “周明,你坐下,”   熊文斌心里长叹一口气,要周明坐下来,又回头看了王子亮一眼,问道,“你就是英皇的老板?”   王子亮虽然心里恨不得把沈淮剥了皮,但在熊文斌面前还不敢放肆。   熊文斌在东华,不仅仅是谭启平的副秘书长这么简单,他在东华的声望,甚至都不在普通的副市长之下,王子亮忙抽出名片来,双手递过去,说道:“王子亮,还请熊秘书长多关照……”   “沈书记是梅溪镇党委书记,也是梅溪钢铁厂的厂长,是谭书记都要重视的人,”   熊文斌眼睛盯着王子亮,语带警告的说道,“沈书记难得过来吃顿饭,你也不出来招呼一声,是你的不对;你过去给沈书记敬酒赔个不是。”   王子亮在社会厮混久了,苏恺闻、周明虽然看不起沈淮,但熊文斌话里的意思,他还能听出来,谭启平“都要重视”也就是说谭启平“不得不重视”瞥了沈淮一眼,暗道:这位爷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黑白通吃,说到底只能对普通老百姓蛮横,他那些野路子,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用在某些人身上。 正文 第161章 不为枝叶   (不加更,对不起锡马奇莫等兄弟们的捧场,书评区的意见,我看到了。   熊文斌发了话,王子亮不得已,让杨丽丽拿酒杯来,满满的倒了一杯酒,走到沈淮跟前,说道:“我有眼不识泰山,有怠慢的地方,还望沈书记大人大量,不要计较。”   先一杯饮尽。   沈淮虽然不介意跟苏恺闻当众翻脸,但他还是尊重熊文斌的,浅浅的饮了一口酒,说道:“王总有事你去忙吧,让杨经理留在这里招待我们就够了,”   说完这话,也没有再理会王子亮,只是招呼苏恺闻、周明坐下:“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饭,看来也有吃这顿饭的必要,不然再要让外面人看笑话了,”   又问熊文斌,“老熊,你说是不是啊?”   熊文斌心里轻叹一声:这么大的裂痕,再也无法弥补了。   再看看周裕、周知白姐弟两人在场,熊文斌也能猜到沈淮气势汹汹的嚣张之下,藏着别的心机,心里想:吴海峰会将宝押在给谭启平边缘化的沈淮身上吗?   沈淮说要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的电炉钢做五十万吨规模,是画出来的饼,还是真有其事?   沈淮如此激进的扩张梅溪钢铁厂的规模,他背后的势力会进一步的浮出水面吗?   熊文斌一直都有注意孙亚琳的反应,但除了他进包厢时,孙亚琳颇为活跃外,之后就一直很安静,叫人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熊文斌看得出,她对沈淮当面抽王子亮、苏恺闻的脸,看得很淡,没有当一回事。   熊文斌知道他所处的层次还不够,有些事情是他所看不透的,有些事情谭启平也不可能跟他透露什么,要把握好度,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   熊文斌他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处理跟沈淮之间的关系,但没想到他再怎么小心翼翼,也顶不住女婿周明跟着苏恺闻大出昏招,熊文斌心里长叹又叹,想着还是要跟女婿长谈一次,不能再出什么篓子了。   王子亮喝下满杯白酒,不想也没脸再留下来,心里窝着火就出去了。   杨丽丽给沈淮点名留下来,脸色也很难看,又不得不摆出笑脸来,有如给摆在火上烤,她知道沈淮抽王子亮的脸,有她的因素在里面,也怕给王子亮迁怒,心里惶惶难安。   这顿饭开局就闹得这么不愉快,到头到尾,气氛都是极冷,谁都不怎么开口说话。   当然,周裕跟周知白心情倒是很好,即使知道有些事是沈淮故意做给她们看的,但也的确没有比看到沈淮差点跟苏恺闻他们当众翻脸更能叫人高兴的了。   苏恺闻硬着头皮,把杯中酒喝完,就说道:“明天还要起早陪谭书记去省里开会,就不多喝了……”   熊文斌也知道再留下来没有意思,也起身告辞。   熊文斌、苏恺闻、周明一起;周裕跟周知白也起身告辞,不用说什么话,她们今晚知道的消息已经够丰富了,够他们费一阵子脑子去分析利弊了。   两拔人离开,沈淮才忍不住轻轻叹一口气,招手让杨丽丽拿账单过来。   “王总说了,沈书记以后在英皇消费,都免单。”   杨丽丽心里不知道王子亮给这么狠的抽脸,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不用,我跟王子亮没有这交情。”   沈淮坚持要杨丽丽要账单拿过来。   走出英皇国际,沈淮忍不住又回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花天酒店,长吐一口气,感慨说道:“做人累,做官更累……”   孙亚琳横了他一眼:“瞧你这德性,刚才耍威风时,怎么没听你感慨?”   沈淮看了赵东、杨海鹏一眼,知道今天闹成这样,差不多从此之后也要跟熊文斌划清界线,知道他们的心情不会好受,又也没有跟他们说什么,只是顶了孙亚琳一句:“不这样没有办法,我不张牙舞爪,东华还有我生存的空间吗?我可不想连伸手胳膊、伸个腿都要看别人的脸色。我就要让一些人知道,就是在东华,就算谭启平不支持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你就不怕熊文斌会把你今天的做派告诉谭启平知道?”   孙亚琳问道。   “我又没有祸害他女儿,他多少得忍着我点。”   沈淮笑道。   赵东、杨海鹏都是苦笑,沈淮都不怕跟谭启平闹翻脸,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跟熊文斌闹成这样,不是他们希望看到,要怨也只能怨周明今天太蹬鼻子上脸了。   就在英皇国际门前跟赵东、杨海鹏他们分开,沈淮开车载孙亚琳、陈丹回梅溪去。到车里,陈丹才有些担忧的说道:“听说英皇好像跟黑道有些不清不楚,你今天这么打英皇老板的脸,他会不会……”   孙亚琳“呲”的一笑,说道:“黑道再黑,能黑得政府?沈淮好歹也是政府的香堂堂主,怎么能叫一个小混混看不起?”   沈淮握着方向盘,安慰陈丹道:“国内的天还是共产党的天,谁都翻不了。国内最大的斗争,说到底还是党内斗争,除了倾轧、踩踏外,就互相在背地里整黑材料,有些底线是谁不敢去碰的。我就算不是宋家子弟,只是小小的一个乡镇党委书记,他们能拿什么野路子、敢拿什么野路子对付我?就算找人把我套麻袋打一顿,还怕把我打残了不好收拾呢。你不用担心什么,王子亮好几千万身家,他的胆子比你想象的要小得多……”   陈丹“哦”的一声,就没有再说什么,今天酒桌上虽然大家都克制住没有翻脸,但潜在的激烈以及气氛的压抑,她是能清楚的感受到,所以心情也谈不上多好。   换作以往,她是很难理解沈淮跟熊文斌的关系为什么会突然绷得这么紧,往深想,也许大家都是为身份所累吧:沈淮作为宋家子弟,自有宋家子弟的骄傲。   要是顶层社会的生活都是这样,陈丹心想这样的生活还真是不值得期待啊。   到梅溪镇后,孙亚琳要去老宅看改造进展。陈丹只说小黎下夜自修,要先回去陪小黎,就让沈淮开车跟孙亚琳去老宅。   把陈丹送到宿舍前下车,沈淮打着方向盘,往镇东首开。   一轮圆月从东边的树林里升起来,就悬在林梢之上,单薄得就像剪纸。   “这个女人帮不了你什么。”   孙亚琳悠然自得的抱头枕着椅子,双手肆意的跷在仪表盘上,让她漂亮过份的双脚横陈在沈淮眼前,一点都畏惧沈淮盯着看。   沈淮把车停在路边,拿出烟来点上,在这么诡异的官场斗争里,指望陈丹能帮上什么忙,对她的要求也太苛刻了。再一个,政治是肮脏的,也是绝情的,他也不希望陈丹过深的参与进来。   他在半年前,还给践踏在底层苦苦的挣扎着寻找出人投头的机会,对残酷的现实虽有清醒的认识,但这半年来也是受到之前沈淮的深刻影响。   在半年前,沈淮也难以想象自己面对周明、苏恺闻以及王子亮的轻视,会有今天这么强烈的反应,难道说:自己给自己打上宋家子弟的烙印了吗?不是自卑之后的强烈自尊心,而是宋家子弟的尊严不容侮辱。   “你说,熊文斌会把今天的事告诉谭启平吗?”   孙亚琳见沈淮不吭声,又问了一句,侧过身来,将他嘴里的烟拔过来,吸了两口,又插沈淮嘴里。   车里的空间狭窄,孙亚琳动来动去,丰腴的身子难免就会摩擦沈淮的胳膊,那惊人的弹性真叫人心痒痒的。   “不会的,熊文斌要比你想象的小心翼翼得多。他把今天的事没有保留的都告诉谭启平,只是意味着他女婿周明的前途到头了。他女婿这样子,谭启平对他就没有看法了?他再恨铁不成钢,也不会亲手葬送他女婿的前程,”   沈淮看着烟圈在眼前扩散,说道,“你看着呢,周明过几天还得过来给我赔礼道歉……”   孙亚琳蜷起腿来,饶有兴趣的盯着沈淮的脸看,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信了,都叫我忍不住有些喜欢你了……”   “你以前有多不喜欢我。”   沈淮笑着问。   “你以前骄横归骄横,但实在是没脑子,叫人有多讨厌就有多讨厌,”   孙亚琳似在回想往事,说道,“不过你今天的蛮横劲,真是叫人忍不住喜欢啊。”   “别,你的苏菲娅还没有回来吗?”   沈淮见孙亚琳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自己,跟盯着猎物似的,下意识的往边上躲了躲。   “瞧你的德性,”   孙亚琳娇嗔的瞪了沈淮一眼,“还真以为老娘看上你了?”   沈淮没来得及跟孙亚琳斗嘴,他放仪表盘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淮见是一个陌生号码,要孙亚琳安静点,不要防碍他接电话。   “沈书记,今天的事真对不起。”   杨丽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是你私人的道歉吗?”   沈淮问道。   “嗯……”   杨丽丽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涩。   沈淮说道:“那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的约定还有效。”   见沈淮没说几句话就挂了电话,孙亚琳问道:“英皇的那个女人?”   “嗯。”   沈淮点点头。   “我不觉得这女人能派什么用场。”   孙亚琳说道。   沈淮说道:“一颗大树要成长,需要开阔的天空,还需要肥沃的土壤。如果你只想当枝叶,当然不需要接触土壤,我则不行……”   “你不会真想在东华扎根吧?”   孙亚琳问道。   “为什么不?”   沈淮问道,不过这个他没有办法跟孙亚琳细说,孙亚琳是无法理解他对这片土地的感情的。 正文 第162章 翁婿夜话   就在英皇国际楼前,熊文斌跟苏恺闻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各自分开回住处。   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极不开心,也就结束得很早,从花园角新村穿过时,熊文斌抬手看了看还是结婚时买下的梅花表,才七点半钟,心里轻叹:在英皇国际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却让人有一整天那么难熬。   周明知道岳父的规矩,从来都不会在路上谈什么事,只能沉默的落后半步,跟在岳父的身后。新村里有路灯以及住户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月光显得淡薄。   走进机关筒子楼,摸着黑漆漆的楼梯上楼,窗户透出来灯光来,里面传来熊黛妮跟她妈说话的声音,但听不真切,不知道她们母女俩在说什么。   隔壁的窗户黑着灯,自从沈淮搬出去有半年时间了,市政府办也没有把这个房间收回去,一直都空在那里。   门吱呀给推开,坐在桌前织针线的熊黛妮看着她爸跟丈夫走进来,讶异的问道:“不是说沈淮请客吃饭吗?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周明怎么跟爸爸一起回来了,你不是陪苏秘书有商务宴请吗?”   “结束得早,”   熊文斌随口应了一句,又说道,“你跟你妈到房里去,我跟周明说些话……”   筒子楼简陋,熊文斌家住的是两室户,两个房间,一个是熊文斌跟妻子睡,一个是小女儿熊黛玲的闺房;除了转身都困难的小客厅兼餐厅外,没有单独可以会客谈话的书房。   熊黛妮这意识到气氛极不对劲,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但见她爸没有啃声,只能跟她妈先进里屋去。   熊文斌坐下来,摸了摸口袋,没有烟。他都戒烟好些年了,只有不得已的应酬时,身上才备有烟。他站起来到卧室里拆了一条烟,又找了半天的火柴,才把烟点上。   “不要管苏恺闻怎么想,你过两天再去找沈淮赔礼道歉。”   熊文斌瓮着声音说道。   周明沉默着不吭声。   熊文斌见周明以沉默代替反抗,心里长叹一声。   虽然知道有些话说重了,会叫他们翁婿之间生隙,但不把话说透了,熊文斌怕周明以后会栽更大的跟头,说道:“你在市计委也渐渐受重用,也将要走上领导岗位,一下子有了权力跟地位,难免就会膨胀到得意忘形,看不清将来的道路要怎么走。眼下看来,你还不适合担任计委办公室主任的职务,我会跟组织部门打招呼,撤消对你的考察……”   “为什么啊?周明在单位熬了这么多年,再不调正科,那要等到猴年马月?”   在卧室里偷听的熊黛妮,听到这里,就忍不住走出来,替丈夫辩护起来。   大女儿胳胳肘往外拐,熊文斌也很无奈,只是这里面的曲折跟复杂性,又没有办法跟大女儿解释清楚。   “我承认我今天是有些得意忘形,不够谨慎,让我去道歉也无所谓,但沈淮一声不吭把爸拉过去示威,后来又摆那样的姿态,比谭书记的派头都要大,恨不得把我跟苏恺闻当成孙子训。我过去赔礼道歉不难,但是让苏恺闻知道,他会怎么想?”   周明听熊文斌要跟组织部门打招呼,撤消这次对他的提拔,他也有些慌,这才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起来。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周明对沈淮做什么了?”   熊黛妮忍不住追问道。   “我跟苏恺闻在英皇吃饭,后来知道沈淮跟赵东、杨海鹏也到英皇吃饭,我们就偷懒没有多走几步路去打招呼,只是打电话说了一声,他就摆威风把爸拉过去跟我们示威,逼着我们过去低头认错。还当着一桌人的面,把英皇的老总当成孙子训……”   周明说道。   “多大的事,怎么闹成这样?”   熊黛妮乍听丈夫这么说,也觉得沈淮太小题大做了,又忍不住抱怨丈夫,“你也真是的,明知道沈淮是要面子的人,你怎么就偷懒没有多走几步路?”   “你不懂,是苏恺闻心里有梗,我夹在当中,能怎么做人?”   周明心里也有怨气,这话他是回妻子的,却是说给岳父听的。   苏恺闻视沈淮为威胁,水火不能融,要踩他;他在苏恺闻与沈淮两人之间,能有他选择的余地吗?   “你要是抹不下脸来,我明天找沈淮道歉去,”   熊黛妮说道,“现在闹成这样,鹏海贸易的股份还要不要了?不管苏恺闻跟沈淮怎么做对手,我们都不能站出来做这个恶人……”   “鹏海贸易的股份是怎么回事?”   熊文斌沉着脸,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股份的事情,转脸看向妻子白素梅,问道,“你知道这事?”   白素梅没想到女儿跟女婿吵吵,把这事给吵出来了,知道瞒不过去,说道:“海鹏成立公司时,缺少资金,黛妮就跟信用社贷了几十万投进去入股……”   避重就轻的把鹏海贸易入股的事情,跟丈夫说了一遍。   “胡闹!你们胆子大得包天!”   熊文斌气得手脚发抖,拍着桌子怒斥女儿、女婿。   “杨海鹏他做钢材贸易的资金,也是沈淮帮他从信用社贷出来的款;他行,为什么我们不行?”   熊黛妮打小没有给父亲这么严厉的训斥过,委屈的辩解道。   “有些问题是说得清楚的,有些问题是说不清楚的,”   熊文斌看了女婿周明一眼,有着说不出的失望,也不知道他进机关消磨了这几年,性子怎么就变得如此急功好利,说道,“不管怎么说,这股份你们赶紧给我退出来,把贷款还掉……”   “……”   熊黛妮舍不得从鹏海贸易撤股,呶着嘴说,“我们又没有违法犯纪;我明天就给沈淮道歉去,还不行吗?”   “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   熊文斌说道,“道歉只是让大家脸面上还好看些。”   “爸你是他介绍给谭书记的不假,但是他不能老拿这个对你蹬鼻子上脸。这个我受不了,”   周明又说道,“还有,沈淮今天当着周裕、周知白的面,对你跟苏恺闻这样,他这是什么意思?要是叫谭书记知道这事,我就不信谭书记能饶得了他。”   周明不服气的又说了一句话。   “你也知道沈淮的反应很过激,但你以为沈淮是对你耍威风是不是?”   熊文斌恨铁不成钢,他本不想把这层利害直接揭开,但不说透又不能把周明拧着的性子捋顺过来,他还不想翁婿结仇,“要是沈淮今天是故意而为之,是故意摆姿态给我看的,甚至故意做给谭书记看的,你有什么想法?”   “他一个镇党委书记,凭什么给市委书记脸色看?”   周明脸色有些变,说道。   “你再好好想想,你要不是这段时间太得意忘形,有些事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能看到,”   熊文斌又点了一根烟,苦口婆心的说道,“沈淮今天在英皇请客,本没有周裕、周知白跟我什么事情,但我到英皇之后,沈淮提出要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做到市钢厂的规模。不管他这计划有几分是真,只要他能面不改色的当着我跟周家人的面说出来,就不是你能给他脸色看的……”   周明摸了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过了好久,都不吭声。   熊黛妮讶异的问道:“沈淮这是要跟谭书记划清界线、投吴海峰?”   她对官场上的事,也是从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些,知道沈淮这种投靠“二主”的行为是官场大忌。   熊文斌摇了摇头,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看不透,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另外,谭书记不会什么事情都跟我说。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谭书记即使不喜欢沈淮,也不会拿市委书记的帽子去压他。沈淮即使跟吴海峰、跟周家走得近,谭书记也不会管他……”   见周明抬起头来,好像是想明白了一些,熊文斌继续跟他说道,“你要是以为沈淮今天只是纯粹耍威风,那你就把他看轻了。他今天一是做给我跟你看,做给苏恺闻看;二是做给周家姐弟以及她们背后的吴海峰看……”   见周明脸色也很难看,熊文斌就没有把“公子争风、家奴倒霉”等更难听的话说出口,继续说道:“沈淮今天是在借题发挥,但也是你给他这个借题发挥的机会。这事让谭书记知道了,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板子不会落到苏恺闻的头上,也不会落到沈淮的头上,只会让谭书记对你留下不好的印象,说不定我也会给牵连进去……”   周明听着岳父抽丝剥茧的把利害关系跟他分析清楚,脸色也有些发白。   熊文斌挥了挥手,跟周明跟黛妮说道:“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吧,我也有些累了……”   就走回卧室,又抽出一根烟来点上,怎么也掩盖不住对女婿周明的失望,白素梅送女儿、女婿出门,掩门走回来,见熊文斌难得的连着抽好几根烟,问道,“事情真这么严重吗?”   “说到底,我只是谭启平的管家奴。谭启平认为我行,所以我才有在今天的地位;谭启平认为我不行,我就什么都不是……”   熊文斌苦涩一笑。   “沈淮为什么会突然针对你?”   白素梅问道。   “沈淮不是针对谁,他是不甘心给边缘化,不甘心给压在梅溪镇啊,”   熊文斌长叹道,“谁挡在他前面,他就会跟谁翻脸,怕是谭启平都压不住他,偏偏周明不知道轻重。”   “……谭书记也压不住他?”   白素梅问道。   “嗯,”   熊文斌点点头,“沈淮有信心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做到市钢厂的规模,不要看他年轻,不要看他才是乡镇党委书记,他这样的人物,不是轻易就能给别人压制的,就是谭启平也不行。谭启平要死按住不让他出头,只会把他从东华逼走。他离开东华之后,依旧是个人物;跟离开东华就成一条死蛇的我们不一样……” 正文 第163章 诡局   周裕与弟弟周知白,离开英皇后,就直接返回鹏悦高尔夫球练习场,她父亲周炎斌、二叔吴海峰以及堂姐吴敏,还留在鹏悦吃饭。   周裕把英皇发生的精致一幕,悉无巨细,都跟父亲及二叔说了一遍。   吴海峰愣怔了半天,没有说一个字。   “沈淮是不是做了什么事,知道没有办法得到谭启平的原谅,所以破罐子破摔?”   虽然一路上姐姐一再说她跟沈淮没有什么关系,但周知白打心底就不喜欢沈淮,猜测沈淮的动机,也没有什么好话。   “梅溪钢铁厂的成绩,做不做假,你应该比我们清楚,”   吴海峰蹙着眉头,很多地方他也想不透,只是顺着思维去推测,“要是梅溪钢铁厂的成绩没有水份,要是沈淮的确是有决心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的电炉钢做到五十万吨规模,知白,你会做什么选择?”   “要真是如此,当然只能捏着鼻子跟他合作,只要承接梅溪钢铁厂一半的炉料业务,鹏悦也能有很好的发展。”   周知白无奈的说道。   “这个沈淮,野心勃勃啊。”   周炎斌沉默了半天,插了这么一句话。   “他就不怕得罪谭启平?没有谭启平的支持,他有什么能力把梅溪钢铁厂做到市钢厂那么大?”   周知白疑惑的质问。   “要是谭启平既不支持他,也不反对他,你说他要做大梅溪钢铁厂,应该找谁合作?”   吴海峰问道。   “谭启平怎么可能既不支持他,又不反对他呢?”   周知白一时糊涂起来,谭启平是市委书记,能容忍圈子里的一个小人物对他两面三刀?   “这就是沈淮今天故意做给你们看的,”   吴海峰说道,“沈淮今天差不多是跟熊文斌、苏恺闻翻脸了。要是过段时间,谭启平还是这么冷处理,那就说明刚才的猜测是有可能的……”   周裕沉默着没有说话,谭启平作为圈子里的核心人物,通常不会容忍下面人公然闹翻的。如果沈淮今天不是冲动的耍威风,她也相信沈淮今天不应该是只为了耍威风,那就表明沈淮有底气叫谭启平容忍他在东华的“胡作非为”“看吧,过两天就会有结果了,”   周炎斌轻轻一叹,坐下来,拿了根烟点,说道,“没想到我刚回来,这局势变换这么诡异,看来我也是真老了……”   周明抹不下脸来,也怕苏恺闻会有意见,终是没有再找沈淮道歉;不过次日熊黛妮亲自跑到沈淮的办公室道歉。   “多大的事,”   沈淮仿佛一夜睡过,就把昨天的不快浑然忘掉脑后,笑着说道,“你要这么正式的道歉,该是我跟周明还有你爸道歉才是。我昨天心里有些不痛快,是为别的事,又喝了些酒,说话可能不怎么注意。你回去跟周明,还有你爸说一声,让他们不要让心里去……”   熊黛妮颇为不安的坐在柔软的沙发,说道:“还有鹏海贸易的股份,我想撤出去,还没有跟海鹏说这事,就想着跟你先说一声……”   沈淮看了熊黛妮一眼,姣好的脸蛋,只是脸上的神情已是冷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文件,说道:“我对你、对周明,还有对老熊,没有什么意见,也知道周明夹在苏恺闻之间难做人。你回去跟周明说,我昨天的姿态,是做给苏恺闻看的。他要是还无法释怀,我改天等闲下来,请酒跟他赔不是。撤股的事,你不要再说了,再说就真生分了……”   沈淮的语气不容置疑,似乎真没有把昨天的事放在心里,熊黛妮就犹豫起来;说到底鹏海贸易的股份,一年能给她家带去好几十万的分红,有谁能轻易放弃?   熊黛妮一犹豫,撤股的心思就不再坚决,给沈淮三言两语糊弄出来,等出了镇政府,才想到她爸是要她坚决撤股的。   站在街边,也没有急着回公司里,找了部公用电话,拨给她爸,说了这事。   熊文斌在电话听到大女儿如此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马上就给沈淮打电话,你过五分钟再回去找他……”   熊黛妮再回去说撤股的事情,沈淮就再也没有劝什么,而且让熊黛妮直接去找杨海鹏说这事。   熊黛妮一整天就在镇政府、鹏海贸易以及信用社之间来回奔波,到黄昏时,才把撤股以及从鹏海贸易辞职的事情谈妥当,坐公交车回到家,天已经黑下来。周明也从单位回到家,坐在书房里抽烟。   “怎么样了?”   周明问道。   熊黛妮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丈夫说了一遍:“开始沈淮没同意让我撤股,后来爸爸打电话去了,他才没有说什么;他好像坚持要爸打这通电话似的……”   “当然,爸打不打这通电话,区别很大,”   周明说道,“爸不打这电话,可以说对这事不知情;爸打了这通电话,情况就不同了……”   “不会吧,他城府这么深?”   熊黛妮心想沈淮要真是如此,多少让人觉得心寒。   “你以为沈淮是什么好货色,”   周明愤恨的说道,“他什么心思,你爸昨天不是都说了?”   熊黛妮没有说什么,心里多少为闹成这样而惋惜。   “撤股归撤股,之前的红利怎么算的,杨海鹏有没有耍赖皮?”   周明又问道。   “这个倒没有,”   熊黛妮说道,“信用社的人今天也到公司了,撤股的资金直接归还信用社,算下来,还有七万多的红利能拿。你也是真是的,要不是你跟沈淮闹成这样,到年底至少还再能分十几万的红利。沈淮再怎么不对,我们好歹还从鹏海拿到七万多……”   “你也真是没见识,七万块钱算个屁,”   周明把书桌上的一份文件丢到妻子跟前,说道,“你看这个。沈淮装得很无辜,好像是我真对不起他,他要真要委屈,这事怎么就没有跟你透露一点风声?”   “……”   熊黛妮疑惑拿起文件,文件足有一本书厚,很压手,打开来,见抬头写有“东华市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方案书”等字样,她翻看了几页,难掩诧异的问道,“这文件你怎么带回家了?”   “梅溪镇上午把方案书送到计委来,本来要袁主任先审阅,不过袁主任这两天带队去广南考察了,所以方案书暂时只能放在我那里,”   周明说道,“梅溪钢铁厂这次改制,赵东能直接拿2%的股份。这样的好事,沈淮有想到你?你还替他觉得委屈?你的心思真是太单纯了。”   熊黛妮心里疑惑,拿着方案书继续看下去。这时候客厅里的电话机响起来,周明跑过去接电话,连说几声“好”就跑回来,将文件拿了过去,说道:“我们去爸那里吃饭去……”   “怎么了?”   熊黛妮说道。   “我刚跟爸打了电话说了这事,爸开始没有说什么,现在打电话过来,说要看这份文件。”   周明说道。   熊黛妮也顾不得忙碌一天的身心疲惫,跟周明赶到她爸那里。   熊文斌等女儿、女婿拿文件过来,就站在门口,对女儿黛妮说道:“你留在家里陪你妈吃饭……”   “你要去哪里?”   熊黛妮问道。   “谭书记知道梅溪钢铁厂要改制的事,要看方案书。”   熊文斌跟周明说道,“你拿上方案书,跟我走一趟。”   出车打了辆车,周明坐在车里,忍不住试探的问岳父:“爸,谭书记想了解改制方案,怎么不把沈淮喊过去?”   熊文斌说道:“等会儿在谭书记面前,就梅溪钢铁厂的改制方案,你不要发表意见……”   “我知道。”   周明点点头。虽然昨天熊文斌威胁着说要把他的这次提拔撤消掉,周明还有些担心,但这时能一起跟过去见谭启平,知道他岳父不会对他下狠手。他也知道他的荣华富贵,在岳父手里捏着,不容他不小心翼翼。   熊文斌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抓紧时间,在车上把方案书粗略的浏览了一遍。   赶到南园,谭启平正在宴会厅接见几个香港投资商,熊文斌让周明在一号楼等着,他赶去宴会厅参加宴请。周明这才知道他岳父是专程从宴会上下来找他拿方案书的。   周明在一号楼的小会客里等了半个小时,才看到他岳父跟谭启平还有苏恺闻走过来。   谭启平边走边翻看改制方案书,眉头微微蹙着,看到周明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在沙发上坐下来,从头到尾把方案书看了一遍。   谭启平以为熊文斌还没有看过方案书,把文件丢过去,说道:“你看一下……”   就起身站到窗户边,望着窗外的翠湖抽烟。   周明心里忐忑不安起来,看不懂谭启平的心思,苏恺闻也凑过头去看方案书,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只能挺直腰坐在沙发边缘。   谭启平不直接找沈淮,而是让他把方案书拿过来,说明谭启平对沈淮确实有所疏离。但同时也表明,谭启平就算疏离沈淮,还一直关心着沈淮在梅溪镇的状况,不然不会特意让他将梅溪钢铁厂的股权改制书连夜送过来。 正文 第164章 狮子开口   待熊文斌把方案书粗略的翻过一遍,谭启平才转回身来,问道:“你怎么看梅溪钢铁厂的股权改制申请?”   “中央去年召开会议,提及企业改制时,也要求在经营权之外,尝试更多的途径,公司法颁布,也是为股权改制提供了法律依据,”   熊文斌把话说得滴水漏,说道,“不过中央也是刚刚有风声吹起来,也许梅溪镇是想抢做试点……”   “中央虽然有这样的风声,但地方上,至少淮海省,还没有开始试点工作。梅溪钢铁厂要一次性做这么多事,步子有些大了,”   谭启平皱着眉头,说道,“你打电话给沈淮,问他到底是什么想法?要么让沈淮直接过来一趟。”   窥着谭启平的脸色,心想也许谭启平能将梅溪钢铁厂改制的事情强行压下来,但沈淮会不会怀疑是他在暗地里作梗?熊文斌犹豫起来,又想到沈淮昨天的强硬姿态,要是把沈淮喊过来,让他当面跟谭启平争执起来,这场面怕是更难收拾吧?   “恺闻,你觉得改制方案如何?”   熊文斌拿起来方案书站起来,装作无意的问了苏恺闻一声。他知道苏恺闻在背后再怎么挤兑沈淮,再怎么向沈淮示威,但绝不会在谭启平面前有这些表示,心想他应该还是怕谭启平知道他们在底下故意闹不和。   听熊文斌这么说,谭启平也往苏恺闻看过去,想听听他什么意见。   “沈淮这次步子跨这么大,应该想短期内做出大成绩出来,”   苏恺闻不动声音的说道,“也许把沈淮喊过来,直接听他解释,才能更知道他的打算……”   苏恺闻把话说得很保守,却也暗指沈淮急功好利。再才,谭启平把沈淮拉过来问这件事,实际上就剩下两条路可走:一个是明确坚持,一个是明确反对。   谭启平要是明确坚持改制方案,一是手伸到高天河的管连范围之内,再者将来改制出了什么问题,就要谭启平跟着担责任。   “嗯,沈淮是很想做一番成绩,”   熊文斌不希望谭启平这么仓促的将沈淮喊过来,怕闹僵了彼此不好下台,就顺着苏恺闻的话,跟谭启平说道,“昨天我跟沈淮见过一面,他提到要在三年内把梅溪钢铁厂做到市钢厂的规模。近期还要在鹤塘镇建江港码头跟发电站。股权改制的事,他的口风倒紧,没跟我说什么,今天就直接把改制方案书递到市计委了……”   “是吗?”   谭启平问了一句,又把方案书拿过来翻看起来,也就没有再要熊文斌打电话把沈淮喊过来。   谭启平把方案书认真的又看了一遍,这回递回周明,跟熊文斌说道:“企业改制的事,归高天河管。算了,方案书还是拿回去吧……”   周明一时糊涂起来,不知道谭启平这算什么态度;不过在过来的路上,他已经受到岳父的告诫,摸不清楚谭启平的意图,就更不敢随意说什么。   熊文斌多少能揣摩谭启平的心态:沈淮把话说得这么满,有可能是在装腔作势,但也可能是得到孙家的认可。在改制方案里,海外投资商众合投资这次虽然只对梅溪钢铁厂注资一百万美元,看上去不多,但谁又能肯定这不是孙家在探路?   谭启平提前看到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方案书的事情,好像压根儿就没有发生过。方案书于四月底经市计委提交市长高天河办公室,高天河直接在方案书后面批示“请唐闸区政府酌情研究”就直接将方案书转到唐闸区。   周裕不是区党委常委成员,又不分管经济跟企业改制,她是五一前夕,从区委书记杨玉权那里看到梅溪钢铁厂的改制方案书。   整个方案书后面只有高天河模凌两可的批示,这件事的决定权就这样下放到区里。决定由区里来做,将来要捅出什么篓子,或者有什么政策风险,责任自然也是由区里来背。   周裕看过方案书后,就拿起来电话,给二叔吴海峰打过去,说了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的事:“就梅溪钢铁厂的发展,沈淮应该是早有计划,这件事差不多就跟梅溪镇、鹤塘镇行政区域调整一事捆绑在一起,由区里来做决定。区里怎么决定,潘区长跟杨书记的意见最为重要……”   “……”   吴海峰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你出面跟沈淮谈一下;你谈好之后,我再找杨玉权。”   周裕放下电话,盯着电话恍了一会儿神。   英皇发生的一幕过去还不到半个月,她一直都在揣测沈淮的意图是什么,绕了这么大的一圈,她虽然知道沈淮意在让梅溪钢铁厂改制通过,但同时又其他疑惑蒙住心头:在沈淮的心里,梅溪钢铁厂真的那么重要吗?真的能叫他不惜跟谭启平一系的人马划清界线?谭启平为什么会这么容忍他?要是沈淮的父母在中央部委任职,不是那么简单的话,那谭启平为什么又要疏离他?   虽然单纯作为合作者,知道谭启平的态度以及沈淮的意图就足够了,但周裕忍不住又想多知道一些,想要将沈淮身上的迷团一个一个的解开。   周裕先跟弟弟通过电话,才拿起电话拨给沈淮。   沈淮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用很淡的语气说道:“好的,我现在有事在区政府,等会再回电话给你。”   周裕听到沈淮不想让电话那头的人知道是她打电话过去,也没有多问什么,就放下电话,等沈淮打电话过来。   沈淮语气平淡的挂掉周裕的电话,将手机放回公文包里,走回来坐到潘石华的办公桌前,略带歉意的说道:“再对不起,我忘记把手机关机了,镇上鸡毛蒜皮的小事……”   “没什么,我也经常开会给电话岔开,”   潘石华大度笑了笑,不介意沈淮在谈话时有电话打进来,接过刚才的话题,说道,“现在从中央到省里,都鼓励地方上改革的步伐再大一些。现在有些官员,等别人把路修好了、桥铺好了,才敢走路,但我们更需要修路人、铺桥人。邓老也说过了,我们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即使失败了,至少也能有些经验教训。梅溪钢铁厂改制的事情,我是支持的……”   “潘区长说的是。”   沈淮只是点头赞同潘石华,视线恭顺的放在潘石华办公桌前的砚台上;这枚砚台他在谭启平书房里见到过,倒不知道潘石华送谭启平什么珍玩,才换来这枚砚台的回赠?   虽然谭启平、熊文斌不再把市里的事告诉他,沈淮现在也从其他渠道知道潘石华出任唐闸区委副书记、区长,正是得到谭启平的提名。   砚石雕成虎形,虎头朝外,惟妙惟肖,沈淮看着感觉就像在给嘲笑。   沈淮知道自己在梅溪镇站足脚,是借了谭启平的势,但他给谭启平疏离的事,想来也不可能瞒过潘石华——潘石华真要是走谭启平的路线调整到唐闸区的,在这件事上就应该跟谭启平保持一定,不应该有积极的态度——沈淮一时间也琢磨不透潘石华藏在笑脸之后的真实意图。   开场白过后,潘石华就翻开梅溪钢铁厂的方案书,逐项向沈淮了解情况。   这份方案书,沈淮让郭全、钱文惠他们前后准备了两个月,方方面面的问题都考虑过。区计委调研时,他可以让郭全、钱文惠出面,潘石华这边,沈淮则不得不亲自出面解惑。   “你们的准备很充足,业信银行跟众合投资也出具了函文,我相信你们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不慎重,”   潘石华说道,“不过,你们股权融资对象,除了外商、钢厂管理层之外,还把镇政府行政人员包括在内。当然,我也不是说不合适,要筹集发展资金,我们党员干部是要积极参与,不过把股权筹资范围限制在这三块,老百姓看了,会不会怀疑有什么好处叫党员干部私下分了?”   “国务院几次发文,要求企业集资不得随意扩大对象,合法集资跟非法集资的界限有些模糊,我们考虑整个方案时,不得不谨慎些,”   沈淮解释道,见潘石华似乎对他的解释不满意,又试探的说道,“当然,我们在方案书讲了的三类股权筹资对象,除此之外,要有一些特定对象想参与进来,我们也是欢迎的……”   “不错,你们步伐应该要迈得更大一些,也不要让老百姓有什么话,”   潘石华点点头,对沈淮补充的一句话很满意,站起身来说道,“好,情况我就了解到这里,这件事以及梅溪镇行政区域调整的事,区里还要进一步的研究……”   见潘石华有送客之意,沈淮就起身告辞。   沈淮出了区政府大楼,开车绕到区政府后门,才给周裕打电话:“周区长,有什么事情?”   “你在哪里,能不能见面谈一下?”   “我刚出政府大楼,车现在停在大院后门。”   “好的,我马上过来。”   沈淮将车停在不起眼的树荫下,等了片刻,就看见周裕走过来,没让他好好的欣赏周裕走路时给套裙裹出来的性感身材,就有电话打进来。   沈淮见是陌生号码,他也不能让周裕站在车外等他接完电话,边接电话边让周裕坐上车来。   “我是沈淮,你是哪位?”   “沈书记,我是潘石贵啊。沈书记有没有时间,我有工作跟你汇报?”   沈淮想起那张又黑又丑的脸来,没想到前脚刚跟潘石华谈过改制的事情,潘石贵的电话就迫不及待的打过来。   “你说。”   沈淮不动声音说道。   “我听说梅溪钢铁厂要进行股权改制,这是造福梅溪镇的大好事,我也想为梅溪镇建设添砖加瓦,不知道沈书记批不批准?”   “任何人要为梅溪镇添砖加瓦,我都欢迎的。”   沈淮说道,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停下来,要潘石贵在电话那头继续说下去。   “我想入四百万的股,不过手头又有些紧,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现金来。改制方案里说到可以由业信银行向入股人提供贷款,我也愿意拿持有的股权向业信银行贷款,等将来钢厂有分红了,再拿分红归还贷款,”   潘石贵在电话那头说道,“业信银行那边,沈书记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我知道了。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情;你等我的电话。”   沈淮挂了电话,就把手机摔在仪表盘上,叫周裕吓了一跳。 正文 第165章 谈合作而非谈合作条件   周裕坐到车里,能隐约听到电话里那人正说梅溪钢铁厂改制的事情,虽然听不真切,但沈淮打完电话,恼怒的把手机摔在仪表盘上,把电池都摔出来,就知道梅溪钢铁厂改制的事情,沈淮在其他地方遇到阻力了。   周裕虽然给沈淮摔手机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镇静下来,沈淮在其他地方遇到阻力越大,才显得周家的重要性。   “周区长,东华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地方?”   沈淮没有管摔成两块的手机,侧过头问周裕。   “我爸以前在竹社工作,我常常坐在我爸三轮车后面,一起穿街过巷的收旧货,”   周裕想起往事,也颇有感慨,“虽然竹社归唐闸区管,不过我还没怎么机会到竹社走一走……”   沈淮发动车,掉转车头,就直奔南郊公路以前的竹社镇而去。   竹社跟鹤塘镇隔着梅溪河,是唐闸区的滨江地区。   唐闸区计划在竹社成立一个区属的工业园区,但跟西边的东华开发区挨着,市区的意见,在紧挨的两块,没有必要成立两个不同级别的工业园,还不如把竹社划并到市开发区一起规划。   不过,这背后纠集着各种利益及矛盾,又没有谁让步或给对方大的补偿,唐闸区成立工业园区的事情以及竹社划并市开发区,也就拖着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竹社镇属于城郊区域,道路等基础设施,要比梅溪镇好得多,沿江都是柏油路。沈淮直接将车停在鹏悦在竹社拿下打算建码头的那块地前。   周知白下手比较早,只是没想到码头批文会因为吴海峰退居二线而给卡住,这块地收上来之后,荒了有大半年的时间,这时候时值四五月之际,天气暖和,杂草丛生,车停在滨江柏油路的树荫下,路外是渚江浑浊的江水,路内侧倒也显得芳草如茵。   “周区长,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摔手机吗?”   沈淮把车窗打开,拿起烟来抽。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猜得到?”   周裕笑道,知道沈淮要摊开来谈条件,心踏实下来。   “潘石华开出条件来了,”   沈淮说道,“四百万干股换他支持改制方案;说干股也不准确,就是要我帮他从银行贷四百万入股钢厂,将来拿分红归还贷款……”   “听上去也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周裕说道,“钢厂真要资金的话,鹏悦可以拿四百万现金入股……”   沈淮侧过头来,看着周裕,这么近距离看周裕的脸蛋,还是看不到一点瑕疵,夕阳从车窗外透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像是敷了一层毫光,叫她的脸蛋看上去愈发的细腻光泽。   周裕感觉到沈淮的目光盯着她的脸在看,她怕跟他的眼神撞上,侧着脸看着滨江公路下来的江水,给夕阳光铺在上面,瑰丽壮美,叫她没有谈判的心情,仿佛想醉心她平时很好关注的江水晚景之中。   “我不想跟周家谈合作的条件,我想跟周家谈合作……”   听沈淮这么说,周裕好奇的转回头来,两人就隔着两三十厘米相望。   这个距离远达不到心理上的安全界限,周裕倒没有特别的排斥。   “潘石华提出的条件,不能算太过份,”   沈淮说道,“但我不会答应他,我做事有我的原则跟底线。当然我的原则也没有想象中的高不可攀。利益均沾是大家参与进来的根本动力,但前提是,你参与进来,要能促进蛋糕做得更大,而不是什么贡献都不做,上来就是挖一块走。我接手梅溪钢铁厂之后,中断跟万虎公司的合作,但还保留跟鹏悦的业务,就是如此……”   “哦,那这么说,周家在你眼里,做事还是有底线跟原则的喽?”   周裕笑问道。   “我对周家又不熟悉,我只是觉得跟鹏悦合作,至少目前来说,对梅溪钢铁厂是有益的,”   沈淮笑道,“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我不想鹏悦这时候就参与进来,但想来周家也需要我有一些保证。我目前能给周家三点答复:一、梅溪钢铁厂三年内超越市钢厂现有规模不是夸夸之谈。改制要能顺利通过,梅溪钢铁厂今年的产能就能突破十八万吨;明后年再上项目,必然是二十万吨起步。二、梅溪钢铁厂不会直接做废钢业务。国内钢铁累积有十亿吨左右,国内废钢回收工作要搞好,废钢质量要进一步提高,为入炉熔炼提供更大的节能效益,这些工作必需由专业公司去做。钢厂想要把什么事都做好,只会自找苦吃,我对这点很清楚。同等条件下,梅溪钢铁厂可以优先采用鹏悦提供的废钢炉料,但比例不会超过七成。三、货运码头唯有建在鹤塘,才能为钢厂的原材料及钢材进出提供最直接的低成本运输基础,周家要是能用心做梅溪钢铁厂的炉料供应商,也应该参与鹤塘江港码头的建设,才更合乎周家的利益。周家要是担心我空口说白话,江港码头可以划出一块地,由鹏悦负责建废钢堆场,但必须至少留出三成的场地,由梅溪钢铁厂承租……”   周裕侧头看着沈淮,她还是有些疑惑:改制方案书她认真的看过,沈淮没有从中牟取什么个人利益,他应该还是有希望能在仕途上有发展,但是,把梅溪钢铁厂经营得再好,能给他仕途发展的助力,都不及谭启平这样的上位者对他的宠信。   即使疑惑,但看到沈淮描述梅溪钢铁厂未来时眼睛里的神采,周裕也禁不住给他坚毅难摧的意志跟魄力所惑,心想:这样的男人,即使撞得满身是血,也不会轻易屈服的吧?不过,她只是代表周家跟沈淮沟通,没有办法当下就给沈淮什么答复。   “周区长还要回区政府吗?”   沈淮问周裕。   “不了,你把送我到南郊路的鹏悦国际……”   沈淮发动车,打着方向盘下了滨江路,往回开。   鹏悦国际高尔夫球练习场,位于南郊公路的东头,离梅溪河就四五百米,往东能看到梅溪钢铁厂的高炉烟囱以及一栋栋竖立起来的集资住宅楼。   隔河过去就是钢厂路的西头,有一些错开,但大体还在一条直线上。不过两条道路之间没有桥相通,中间隔着梅溪河近三百米宽的河面。   车停在鹏悦国际停车场前,周裕问道:“沈书记在国外打过高尔夫没有,有没有兴趣进去玩两手?”   “今天就算了。”   沈淮摇了摇头,谢绝周裕的邀请,他抬头看了看球场外围高高竖起来的遮球网,又见停车场上没有几辆车停着,淡淡一笑。   鹏悦的废钢业务要是不萎缩,周知白在这里建高尔夫球练习场,即使不赢利,也没有什么,毕竟前期拿地成本极为廉价,可以当成鹏悦产业多元化的先手布局。   不过在当下,沈淮从其他渠道了解到,这座高尔夫球练习场倒是给了鹏悦不小压力。   沈淮即使渴望能跟吴海峰站在一个台阶上说话,但不得不考虑有时候锋芒还是收敛一下为好;与周家的交易,沈淮也不求跟吴海峰或周裕、周知白的父亲周炎斌直接对话,能有周裕居中沟通便好。   与周裕告别,沈淮就直接开车返回梅溪镇。   天光经不住消耗,沈淮开车回到梅溪镇,暮色便彻底遮掩过来。   这时正是渚溪酒店灯红酒绿之时,陈丹要在酒店里盯着,而小黎应该在学校上夜自修,沈淮既不想去镇政府,又不想去钢厂,便直接开车回老宅。   朱立前天打电话说老宅改造工程已经收尾了,要他过去看一下,有什么不合意的,他们可以马上改正。   要有什么不合意的,也是孙亚琳的意见居多。   业信银行两处营业网点的改造,朱立也只有用了一个月稍多点的时间,老宅这边孙亚琳前后提了好几回意见,使得工程拖了两个多月,工程款也由最初的二十万,追加到四十万。   孙亚琳打小就在豪宅里长大,对生活要求极为挑剔。反正也是花她的钱,沈淮便由着她作主,让她这么一个挑剔的人盯着,也能随便帮渚江建设提高一下业务水平。   沈淮也是好久没有回老宅看一眼,也不知道老宅到底给孙亚琳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车下了砂石便道,看到孙亚琳的三叉戟也停在院子东山墙下,沈淮就把车停在院子后走过去,看到孙亚琳跟朱立还有两名工程师模样的人,站在院门外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这么一个小工程,你让老朱派一名施工经理、一名设计师盯在这里,你还隔三岔五的把老朱拉过来。搞得这么麻烦,你倒是不怕惹人厌啊。”   沈淮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孙小姐的眼光真是要远远高过我们,做这个工程,我们学到太多东西了,”   朱立转回身看到沈淮走过来,说道,“沈书记你也来看看,有啥意见,我们记下来,明天一并改……”   “我能有什么意见,就过来看看。”   沈淮笑道。   孙亚琳把老宅改造得跟私家庄园似的,这么大的动作又搞得邻里皆知,他都担心住进来会有很不好的影响。 正文 第166章 鸠占鹊巢   之前是老宅有三间正屋,后面还建了一排四间披棚当牲口圈、厕所、柴禾棚以及厨房,外建青砖院墙。   青砖院墙倒没有拆掉重建,不过在临河塘的南墙外建了一座遮雨停车棚,彩钢瓦自然嫌差,而是用钢化玻璃跟不锈钢梁柱搭设而成,显得简洁而有现代感。   推门进去,已不再是空荡荡的农家院子,而是卵石、水磨石、防腐木铺径、树荫浓密的私园。左手有一座用松木搭设出来的葡萄藤架子。架子下是防腐木铺成的小径,往里通过去,则是一座在西层前头搭出来的玻璃阳光房。内侧的墙角建有浅水池,水面之下摆有两盆沈淮叫不上名来的水生植物。   堂屋的门庭已经完全改变,给改成古色古香的木格子玻璃门。   屋里没有开灯,庭院灯柔和的光通过木格子玻璃照进来,落在堂屋水磨石的地面上,给分成一块块的光影。   农村建房,总是图大、图高,但实际的生活并不需要如此。   三间正屋,除堂屋改成起居室外,东屋、西屋都改造成带洗浴间的套间。因为之前的房子过高,主梁净高有三米四五,人住里面,就显得太空荡,故而在檩梁之下,又加了一层檩梁为装饰,也保持传统的中式建筑传统,但风格更细腻、更有格调。   后面的披棚,一间作为设备间封闭起来,一间作为杂物储存间,一间兼作厨房跟餐厅,一间改造客卧,在客卧与正屋之间,又搭出一间作书房或娱乐室。   沈淮前后转了一圈,心想着,要把活做细做完了,怕是还要个把月才够,忍不住担心的问了一声:“四十万够不够你折腾?”   “还行,有些东西要向海外厂商下订单,怕要三四个月才能寄到国内来,我这人没有什么耐心,只能拿国内的东西凑和,因此节约了不少;再有十来万也就够了吧?”   孙亚琳不确定的问了朱立一声。   “要再没有大的改动,差不多够了。”   朱立附和道。   他见识广,东华还谈不上富裕,但身家上千万的富豪也不是绝然没有,花一百多万建私宅的人家,他经手就有好几家。说起来,这些人家,富则富矣,但总是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论及格调,拍马都比不上这栋宅子所体现。   都说“积宦三代才成世家”朱立到现在也不是清楚孙亚琳、沈淮到底是什么家世,但从他们对改造这栋宅子提出的苛刻要求,朱立也能知道,沈淮、孙亚琳背后家庭或者说家族的层次。   孙亚琳对老宅改造如此苛刻、挑剔,换作别人,也许早就失去耐心,朱立倒是好脾气,十分有耐心,有设计师、施工经理在这边干不下去,他就换其他人来,孙亚琳亲自找他,他也把其他事情先丢下。   沈淮摊摊手,表示无语。   如今农村建一栋小楼,七八万也够用了,孙亚琳在老宅里投入将近十倍的资金进行改造,在普通人的眼里,自然是奢侈到极点,但比起孙家在海外纸醉金迷的生活,这又算不上什么。   不过这么一来,沈淮觉得他是彻底不能住进来了,不然传出来,不晓得会给多少人指着脊梁骨骂。   沈淮怀疑孙亚琳的意图就是这个:她想一个人霸占老宅。   沈淮也没有打算揭穿孙亚琳的野心,这些天请她做了不少事,也得让她占些便宜,不过想想这么漂亮的宅子,他不能住进来,真是觉得可惜。   孙亚琳看了看腕表,天刚刚才黑下来,不明白沈淮怎么会这个时候赶过来凑热闹,问道:“你怎么这个点过来?”   “刚从区里回来,没有地方能去,就过来看看。”   沈淮说道。   孙亚琳知道沈淮不大喜欢跑区里去,一些会议也是让何清社去参加,他通常是在一些重要事情上,不得已才会出面跟区里打交道,问道:“为是股权改制还是行政区域调整的事?”   “潘石华找我过去谈改制的事情。”   除了朱立外,也没有旁人,沈淮直接说道。   “怎么样?谈妥没有?”   孙亚琳这段时间也最关心这件事。   虽然她背后的孙家及长青集团业大势大,但她作为孙家第四代子弟,在家族里的话语权实际上很有限,梅溪钢铁厂她将凑一百万美元以外商注资的形式投进去,也是她个人事业上的大突破,由不得她不关心。   “还没有谈妥,不过市里已经明确把决定权下放到区里,”   沈淮不介意让朱立知道一些消息,但也不会把跟潘石华以及周裕之间的谈判细节让他知道,也只是大而化之的跟孙亚琳说道,“这样,我们多少能有些主动权……”   朱立知道一些股权改制的事情,也知道一些事情不是他能知道太多的,借口找施工经理谈几个改造的细节,便走开了。   “要是宋家跟孙家也领教到你这种手段,不知道那些狂妄的家伙们,还会不会继续视你为不肖子弟?”   孙亚琳盯着沈淮的脸感慨道,“你这种手段,也会用到宋家跟孙家头上吧?”   “……”   沈淮蹲下来,看着浅水池里的水生植物,看上去像是缩小版的荷叶,没有回答孙亚琳的问题,问道,“这个叫什么?”   “叫泽泻,要到六月才开花,细白的小碎花,漂亮得很,”   孙亚琳摆出一副“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的神情,不过她不想放过沈淮,继续问道:“你这么做,对你来说,值得吗?”   孙亚琳知道沈淮不惜跟熊文斌翻脸,就是为了能让股权改制的决定权能下放到区里。   梅溪钢铁厂的股权改制,从程序上来说,需要得到市计委的批准。   谭启平对沈淮的疏离,除了沈淮对他隐瞒一些事叫他不痛快之外,还主要的是担心沈淮会给他带去不可预知的政治风险。沈淮担心谭启平出于这层考虑,会主动要他放弃股权改制。   沈淮不惜跟熊文斌闹翻脸,实际上是为避免在这事上直接跟谭启平起争执。谭启平即使再照顾他是宋家子弟,但要是有些话说出口,必然也是要维持自己作为市委书记的权威。若是这样,沈淮与谭启平将没有转圜的余地,而沈淮此时还没有在东华直接对抗谭启平权威的可能。   沈淮跟熊文斌摊牌,在周裕、周知白姐弟及熊文斌面前摊开三年建设五十万吨产能的计划,根本的目的,就是不给谭启平开口说话的机会。   如今谭启平在梅溪钢铁厂股权改制一事保持沉默,高天河又保持妥协的姿态,将改制的决定权下放到区里,可以说沈淮的目的已经达成。   决定权到区里,无非就是交易、收买或威胁,沈淮多少就能掌握到主动权。   当然,这件事也带来一些严重的后果,沈淮主动选择从谭启平的圈子里孤立出来,苏恺闻公然闹翻脸不说,与熊文斌之间,也没有再修复裂痕的可能。而且,沈淮有意误导谭启平以为梅溪钢铁厂改制背后有孙家及长青集团的支持,纸包不住火,即使将来谭启平知道实情不会公开翻脸,也将不会再支持他什么。   沈淮在选择一条路时,激进的把另一条路给堵死,就算叫同样傲慢的孙亚琳来看,这怎么也不能算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叫值得,什么叫不值得?”   沈淮笑了笑,模棱两可的反问了一句,“我只是小小的镇党委书记,我即使想妥协,我跟谁妥协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小人物要不想给践踏、给吞噬,唯有张牙舞爪。”   “原来小人得志还可以这么解释啊?”   孙亚琳总是忍不住跟沈淮斗嘴,定睛看了沈淮有两三秒钟,她又不得不承认,她打心底支持沈淮的这种傲慢,又问道,“那区里到底谈得怎么样?”   “潘石华要四百万的干股。”   对潘石华的獅子大开口,孙亚琳只是吹了一声口哨。   “不要表现得跟个女流氓似的,跟你站在一起跌架子。”   沈淮不屑的看了孙亚琳一眼。   “你当场骂回去没有?”   孙亚琳出乎其料的没有反唇相讥。   “我能跟你一样幼稚?”   沈淮说道,“周家还算有个合作的态度,但不知道周家对杨玉权的影响到底有多大,所以潘石华那边我只能先拖着不回应……”   “潘石华能孤立你,但也不会你跟当众翻脸,即使不支持,也不会公开反对改制——你怕他个鸟?”   孙亚琳忍不住想怂恿沈淮对潘石华更强硬一些。   “区常委有七个人,也就意味着在这件事上,就算潘石华弃权不表态,我们还是要拉到四票,才能使改制方案通过,怎么能不防备潘石华暗中做手脚?”   跟孙亚琳这个女流氓没法交流下去,沈淮去找朱立,他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不想跑到渚溪酒店去吃软饭,又不想看孙亚琳的脸色,只能抓朱立请客。 正文 第167章 夜酒   知道沈淮刚从区里回来,朱立自然也知道要主动请领导吃饭,说要去渚溪酒店。渚溪酒店好归好,但吃太多也腻,再说他只是随意吃顿晚饭,又不是宰朱立一顿,说道:“咱就走着去猫儿胡子……”   招呼朱立手下两名施工经理也一起跟着去。   “沈书记也知道猫儿胡子?”   朱立笑问道。   从下梅公路往西,差不多到孙家埭跟镇区的交界,就是猫儿胡子餐馆。   这家餐馆虽然做羊肉跟猪头肉很出名,但毕竟是乡村野店,除了当地人,很难入外人的眼,朱立没想到沈淮会知道这家餐馆。   朱立不会主动请沈淮去乡村野店用餐,但沈淮主动提出来,而猫儿胡子在梅溪镇也算是有特色的餐馆,也就没有说什么,把车停在老宅这边,他们就走路过去。   餐馆很小,很简陋,就是路边搭了三间平房,外面还支一张玻璃食柜外卖猪头肉跟羊肉;里面摆四五张桌子做堂吃,这时候已经坐满了人,生意很兴隆。   朱立过来吃过几回,老板跟他认得,招呼道:“朱胖子,你们来得不巧,要么等等,或者我给你们在外面支张桌子?”   餐馆老板留着络腮胡子,四十岁左右,姓孙,沈淮也只知道旁人叫他孙胡子,具体叫什么名字也不是知道。他不是孙家埭村人,是早年下乡的知青,后来也没有回城去,做菜是家传的手艺。   他很喜欢孙胡子做的羊肉跟猪头肉,以往他从市钢厂下班,常会过来,买上半斤一斤冷切羊肉或猪头肉,只是大半年来,都没有机会再来吃一回。   檐头有一只灯泡支出来,功率不高,灯光昏黄,但也勉强将不大的场地照亮。   朱立给人叫绰号也不恼,看到沈淮已经走过来帮服务员小姑娘把小方桌撑开来,也就走过去拿五六张叠在一起的塑料方凳来分。   孙亚琳有些嫌这边太简陋,也担心不卫生,但她知道她要是提意见,沈淮肯定叫她自己另找地方吃饭去,只能勉强委屈一下自己。   猪头肉、冷切羊肉、老醋花生、羊藿炒毛豆四样凉菜先端上来,又打了一斤花露烧。私酿的花露烧,酒很烈,但绵软易入口,孙亚琳抿了一口就赞同绝口。   看着拿边角缺口盘装的肉菜,孙亚琳也就有兴致下手。羊藿入嘴,有些微的中药味,就着花露烧吃,口感最好,冷切羊肉入口轻嚼即化,孙亚琳也禁不住的跟沈淮说道:“真不错呢,你怎么以前没想着带我过来吃?陈丹那里都吃不出这味道来,这里的大厨是谁啊,让陈丹把人家请过去。”   沈淮笑了笑,也没有办法表现得对这家餐馆很熟悉的样子,只是说道:“好吃咱下回再来,没必要把好东西都揽到自己家去……”   他知道这家餐馆的老板有好手艺,但心也闲,这种人宁可自己开一家乡村野店小打小闹,也不会到大酒店当厨师受拘束的,看着孙亚琳贪口的喝酒,又劝道,“这酒你悠着点喝,后劲很大,寻常人都喝不了半斤……”   “那你别喝;我要是喝挂了,你负责开车。”   孙亚琳将沈淮身前的酒碗拿过去。   沈淮无奈而笑,小口饮着酒,跟朱立谈渚江建设发展的问题。   “梅溪跟鹤塘两镇行政区域的调整,就算区里通过,整套程度走下来,也不是一两个月能完成了,不过江港码头项目不会等人,勘测设计工作进行到差不多,施工前期工作也要马上展开起来,”   沈淮跟朱立说道,“整个项目最终会让市港口建设公司接手承包施工,现在还在谈一些细节问题,不过有些土建工程会交给渚江建设去做,这也是跟港建谈好的。梅溪钢铁厂改制一经完成,整个厂区扩建也有相当大的工程量,渚江建设怕是这一两年都不能闲下来啊……”   “我也不想闲下来。”   朱立笑道。   接着,沈淮又跟朱立说集资房的事情。   整个集资房小区,六栋楼已经是封顶,其余六栋楼也都建到一半,沈淮总体上还是相当满意的。   当初给集资房核定成本,每平米六百五十元,是最后跟参加集房建房户核算集资款的依据,其中包括土地、市政、建安、镇置业公司收取的少量管理费以及应缴纳的税费。   单单核定给渚江建设的建造成本,当然也包括渚江建设所应得的工程利润在内,是每平米五百元。这在九三、九四年,是相当高的标准。   朱立要是手狠心辣,甚至从中摸走一半的利润,也能把这十二栋楼建起来。唯有的区别就住宅楼的质量会很差。   朱立实际上,只给渚江建设预留10%左右的工程利润,放弃成本相对较低的砖混结构不用,而是直接采用框架结构建造,在材料及人工上,也实实在在投入,使得已建成的六栋楼质量相当高。   前些天镇上组织参与集资房的代表参观工地,几乎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即使在细节上提了一些意见,朱立也是很快就落实了改进。   镇上,毕竟是这次集资建房的组织方。集资房质量好,也叫沈淮在梅溪镇的声望进一步的提高。沈淮这才较为放心的,继续把其他工程交给渚江建设来承接。   如今渚江建设,仅工程管理等专业人员就有四五十个,算上施工队,足有三百多员工。即使放在东华市,渚江建设也要算一家颇有规模的建筑企业。   不过渚江建设成立的时间有些短,招募来的工程管理人员与下面的施工队,需要有更多的时间去磨合。这时候能一些风险不大、且具有一定规模、利润能有保证的工程来接,对渚江建设的发展意义极为重要。   不过,沈淮再怎么扶扶渚江建设,首先也需要朱立以及同为大股东的褚宜良、杨海鹏有相当的远见、不那么急功近利才成。   抛开私人上的情感纠葛,朱立不得不承认,沈淮是一个极有干事能力,又有干事魄力的人。   能干事的能力及敢干事的魄力以及一系列的工作成绩摆在眼前,所带来的就是个人的魅力跟声望。也许当初在沈淮的建议下,成立渚江建设,有部分原因是迫于无奈现实,没有更多的选择,此时朱立也清醒的知道他愿意在沈淮的羽翼下干事业。   沈淮、朱立他们这边正喝酒说着话,有五六个青年骑着自行车往这边过来。   餐馆老板孙胡子看到这些青年,跳似的赶过来跟沈淮他们打招呼:“对不起,这外面不让摆桌子。我让人把你们这桌移里面去,等会儿再补你们两斤酒,真对不起……”   孙亚琳在吃得欢畅,就这么给打断颇为不满,但不得已跟沈淮、朱立他们站到一边,让孙胡子跟两名长得又黑又胖的女服务员收拾桌子。   不过这伙青年没有给孙胡子机会,远远的看着孙胡子往里收拾桌子,就骂:“你妈、的孙胡子,说了你几回怎么不长记性?”   为首的青年骑车过来,也不刹车,直接冲过来,将场地上的玻璃食柜撞翻,玻璃碎倒一地,里面的羊肉、猪头肉也都滚到地上,沾满灰尘。   孙亚琳的胳膊,给迸过来的玻璃碎片打了一下,虽然没有出血,但也打得她胳膊生疼,恼怒的质问:“你们长没长眼睛……”   “你妈、逼的,你骂谁没长眼睛?”   那青年把自行车往边上一摔,恶狠狠的就冲孙亚琳跑过来,指着她的脸,边走边骂。   “你们哪个部门的?”   沈淮见小青年冲过来,要把手指头戳到孙亚琳的脸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腕子,喝问道,“谁让你们过来砸东西的?”   “你妈、逼谁啊?”   那青年见有人拦路,张嘴骂了一句还不过瘾,抬脚就要踢过去,不想孙亚琳动作更快,一脚蹬在他的小肚子,蹬得他跟只虾似的弓跪下来。   朱立跟他手下两名施工经理,哪里可能会看着沈淮在梅溪镇吃亏?忙冲去将另一个冲过来要帮手的青年揪住,又将其他人挡在外面,喝道:“你们吃了豹子胆,敢对沈书记动手!”   这伙青年也是色厉内荏,见到有四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加一个彪悍的女人站出来,轻易也不敢大打出手,一时间也拿不准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但看着气势不凡,不会轻易惹。   骑车落在最后面的那个人,在路边撑好车走过来,走到灯下,看清沈淮的脸,吓得脸色都变了:“沈书记,你怎么在这里?”   “……”   沈淮看来人的脸有些熟悉,但想不起名字,心想应是下面的工作人员,考虑到维护镇政府的脸面,也没有破口就骂,沉着脸问道,“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张盛,”   那人见沈淮蹙着眉头,似乎还没有想到他来,心里发虚的继续说道,“我是孙家埭村的副支书、民兵连长。这些天街区整治,这家店几次将餐桌摆在外面,影响街区容貌。说了好几回都不听劝,所以……真不知道是沈书记你也在这里吃饭。”   综合整治工作,是李锋负责的事,沈淮轻易也不会插手过问,但明显过界的整治工作把他牵涉进来,他再不问一下,别人会当他扫大街的。   “那你跟我说说镇上这次部署的街区整治工作,范围是哪里,有什么注意点?”   沈淮拿了张板凳坐下来,叫孙家埭村副支书张盛站到跟前来汇报工作。   五个充打手的小青年才知道眼前的青年是镇上的“沈书记”讪着脸,忐忑不安的站过来等着挨骂。   沈淮看这伙人就心烦,指着路牙子,骂道:“都滚一边去!”   让他们到马路边站着去。   张盛站过来,跟孙子似的,忙不迭赔礼认错,就沈淮的问题却回答不出一二三来。沈淮阴着脸,狠狠的盯着他,劈头训斥道:“街区整治,范围是镇区,重点是解决占道经营问题,对街边设摊的经营户,要坚持劝导教育。即使非要用强制措施,也必须要有工商、公安人员在现场配合。你们哪一点是跟这个符合的?有点小权,都他妈无法无天了?”   见张盛给训得脸色发白,不敢反驳,沈淮训得也没意思,指着孙胡子,对张盛说道:“你过去给人家赔礼道歉,撞坏什么,都要照价赔偿。这些事做好之后,明天写份检讨交到我办公室!你们是怎么做群众工作?” 正文 第168章 诱惑   “不把李锋喊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孙亚琳见沈淮训骂了几句,就把孙家埭村砸东西的人轻易的放走,有些好奇。   沈淮摇了摇头,说道:“街区整治,是李锋书记负责,不过这边是属于孙家埭村,不属于镇区范围,动手的又是孙家埭村的干部,跟李锋书记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沈淮也不确定是不是跟李锋无关,这时候李锋或许在哪个饭桌上吃饭,就把他拎过来,要是跟李锋没有关系,李锋给呼来喝去的自然是会一肚子委屈;要是跟李锋有关,当着众人的面是骂他好,还是包庇他好?   李锋再怎么说,也是镇党委副书记。   沈淮想着真要问这事,有空找人了解,而不是现在就把人喊过来,所谓的“官官相卫、内部团结”还是有需要的,不然镇上的工作不会好做。   “真不知道是沈书记过来吃饭,我也没有把沈书记您认出来,心想着沈书记总不会来我这家破店饭,真是瞎了眼了。还很不礼貌的让你们坐外面,真是对不起,”   孙胡子这时候过来赔礼又道谢,“我马上把里屋清出来,沈书记你等一会儿……”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坐外面吃饭挺好的,”   沈淮看着屋里的食客也围过来,不得不站起来说两句话,“镇上对沿公路两侧的经营户,是有一些整理上的要求,也希望经营户能理解、配合,这是期望大家能齐心协力,把梅溪镇建设更文明、更美观。不过,整理整治工作,我们都有严格的限度,镇区以外,经营户只要做到不占道经营、不妨碍交通、打痒时做到卫生就好,这些国家在政策法规上都有要求,除此之外,镇上不会提更高的要求。猫儿胡子店,做到以上几点,我觉得很好,下面干部是有些苛刻,也是镇上没有教育跟监督好,要说道歉,该是我跟孙老板你道歉……”   说这话时,沈淮还要抓住孙胡子油腻的手,以示安慰,说到围观的群众大声说好,纷纷抱怨村里干部怎么不地道。   沈淮不想好好的一顿饭给打扰,指着抱怨声最大的中年妇女,说道:“嗯,你反应的事情,我有在听,你叫什么名字,事情具体涉及到谁,你能详细的跟我说一说吗?”   那中年妇女听着沈淮要她留下名字来,当然摆手说道:“我只是随便说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讪着脸笑了笑,转身就走了。围观的群众,也没有人真冤枉了,这下子也都纷纷散开。   沈淮本不想搬进屋里吃饭,但又不想在外面给围观,见里面有一桌客人结帐走了,就将酒菜移过去。   吃完饭,五个人连酒加菜也就七十来块钱,店老板孙胡子再三推辞,沈淮还是使眼色让朱立把钱给付了。   往回走时,见朱立有些沉默,沈淮蹙着眉头,问朱立:“你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一说,梅溪镇真要有什么不平事,我还是能管的。”   朱立见沈淮刚才轻易放孙家埭村的副支书放走,还以为他不想过深的问这件事,这时候听沈淮这么问,才知道他只是谨慎,不会在不清楚的情况陷入被动。   “店老板孙胡子不是梅溪镇人,早年作为知青下乡,后来家人出车祸都亡故了,他就没有回城去,留在梅溪镇成了家,”   朱立说道,“孙胡子跟他老婆不是孙家埭村人,自然也就没有能建房的宅基地。他开店的三间房,是早年拿七百块钱跟村里买下来的,也没有什么正式手续。下梅公路要拓宽,都在传路南边这三间房拆除后能改成正式店面房返还,听说有人想孙家埭村买这三间房,前提就是要把孙胡子一家赶走……”   朱立是很随和的一个人,在乡村野店吃饭也喜欢找店老板闲扯,所以能知道很多乡镇干部听不到的事情,就把孙胡子的情况跟沈淮如实反应。   沈淮主张对下梅公路进行拓宽,建标准的城市公路,而不是简单的在现有公路路面上铺一层柏油敷衍了事。拓宽之后的下梅公路,宽度将增加一倍。现下的方案,是保北面、拆南面,要沿路往南拆出三十米的建路空间来。   要是照这个方案,猫儿胡子餐馆正好在拆迁范围之列。   对沿街涉及到的拆迁房屋,初定的补偿条件是拆居返居、拆商返商,一比一返还,对商铺另赔偿停业损失。   孙胡子这三间房虽然挨着镇区,严格说来不算店面房,但只要工商营业执照皆全,即使不照店面房进行补偿,也会同意在新建的公路南侧重新划同等面积的宅基地作为补偿。   孙胡子这三间平房差不多有一百平方,就算不能作为店面房得到补偿,实际上补偿划地能建两层楼,经营面积反而能增加一倍。出租开酒店什么的,收益不会比普通的店面房差,所以价值也不会低过普通的店面房。   梅溪镇的店面房价格不算多高,学堂街跟下梅公路的交叉口算是最佳地段,也就两千五六一平方;到镇区边缘,差不多也就一千四五的样子。   就算如此,孙胡子这三间房折除后将得到补偿地,价值也有近三十万,在农村要算不小、能惹人眼馋的一笔财富。   孙胡子在孙家埭村本来就是没有根脚的外来户,早些年买房也没有什么正规的手续,有人为了二三十万来欺负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沈淮没想到下梅公路的拓建工程还没有最终定下来呢,就有人在这上面打主意想发横财,只对朱立点点头说道:“孙胡子没有正式的购房手续,但毕竟付了买房的钱,也住了这些年。你改天路过这边,让他到村里补份材料把情况说明一下,到镇上补个手续;我会额外打电话给孙家埭村追问这事……”   朱立点点头,陪沈淮、孙亚琳返回老宅拿车去。朱立他的车停在老宅后面的路上,就跟手下两名施工经理开车先走了。   孙亚琳酒喝得有些多,起初没有感觉,走回到老宅,后劲上来,脸蛋酡红一片,走路都有些摇晃,都有些站不稳。   见孙亚琳不能开车,沈淮跟她要车钥匙:“开你的车,免得你等会儿吐我车里;你车钥匙在哪里?”   孙亚琳不像普通女孩子会随身有手袋,她扶着车身,想从裤兜里拿钥匙给沈淮,但头晕目眩,问道:“这酒的后劲怎么这么厉害,走回时都没有感觉……”   “孙胡子私酿的花露烧,拿私酿的米酒加料跟五十来度的亭湖烧酒一比一的兑,然后封坛存上一年半载。喝入口极软,又香甜,但酒精度要有五六十,你喝半斤多下去,还能站得住才见鬼!”   沈淮说道。   “你都不提醒我,害我喝醉了,你负责送我回去。”   得,跟酒鬼没办法辨理,沈淮伸手自己去掏车钥匙。   不过孙亚琳的裤子很贴身,后裤兜口又小又窄,只能叫沈淮两根手指伸进去,而她整个人又几乎趴在车门上,屁股往后撅起来,使得后裤兜绷得跟更紧。沈淮的手指伸进去,隔着薄薄的布料,触摸着孙亚琳丰满的臀,弹得叫他手酥。   他本来没有什么醉意,这么一来也是有些酣意。而孙亚琳又是女人里少有的高挑身材,不比沈淮稍矮,腰还略高一些,臀撅起来,仿佛圆月,刚好抵在沈淮小腹的地方,身子趴车门上,小西装下摆吊起来,露出柔软的腰肢,想叫沈淮没有一点想法都不可能。   沈淮掏了两把,没能把车钥匙掏出来,孙亚琳却给他挠得臀内发痒,忍不住扭摆开,回过头来看着沈淮,说道:“你不要故意占我的便宜……”   沈淮即使占了便宜给戳破,也不会嘴软,蹙着眉头,说道:“手感实在一般,没兴致了,你快把车钥匙拿出来吧……”   孙亚琳掏出车钥匙给沈淮,两人坐进车里,孙亚琳带着醉意,又往沈淮身边贴过来,问道:“你以前是不是有些喜欢过我?”   “就算你不喜欢女人,你也是我表姐,讨论这个话题,好像有些不合适吧?”   沈淮看着孙亚琳醉酒说疯话的样子,倒凿实比平时毒舌的她要可爱一些,实在不知道她喝醉酒,怎么会扯这种话题,但她性感的红唇凑过来说话,有酒气跟迷人的香水气味混杂一起,愈发的浓郁,她醉酒后的眼睛,盈盈如一泓秋水,真是一个迷人的女人。   “得了吧,我就不信你能装一辈子。”   孙亚琳翻身坐好,脸上醉意未去,眼睛里的神态好像沈淮刚才回答错就会让她一辈子看不起似的。   沈淮忍不住要拍脑袋,原来孙亚琳还是不能接受“他”的改变,才故意“色诱”他,想试探他还是不是原来的“他”叫他真是无言。   翻看之前沈淮的记忆,那时的“他”初到法国孤立无依,对当时唯一能接触到的少女,又是那么美丽,自然会萌生出掺杂少年初勃冲动的情愫。   不过,沈淮虽受到之前“他”的影响,但叠加而来的人格毕竟不多,故而对这个远房表姐的情愫也就极淡。不过,同时他也能以更正常的、没有禁忌约束的眼光去看孙亚琳,心想这么一个尤物,竟然喜欢女人,真是叫人惋惜。   回到渚溪酒店,孙亚琳已经醉得熟睡过去,沈淮像拖只死狗似的,把她扔到房间的床上。   孙亚琳四脚八叉的趴在床上,小西装跟里面的小花领衬衫掀上去一角,露出白皙如雪、脂光玉泽的腰肉。而给水磨灰蓝牛仔裤紧裹的臀部,圆如满月,修长双腿绷紧着,仿佛双腿的弹性足得要溢出来,毫无遮掩的展开眼前,沈淮心里直打鼓:这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更有一种叫人心魂美感。   沈淮帮孙亚琳把鞋脱掉,见她还没有反应,忍不住坐过来,在她趴蹶的臀上拍了一下,看着臀在微微的颤动,终究没好意思多占熟睡过来的孙亚琳的便宜,说道:“我走了……”   就把她的手机、车钥匙、皮夹丢在床头柜上,退出房间。   房门咔嚓给锁上,孙亚琳翻身倒躺过来,喃喃自语:“这小子真改性了?” 正文 第169章 绕过潘石华   接下来几天,潘石贵连着打电话过来,追问入股的事情,沈淮都推搪过去,后来给催得不行,就直接把手机关掉不用,潘石贵有什么电话只能打到党政办转接,都叫黄新良都挡掉。   吴海峰虽然不会以市人大主任的身份直接为改制一事摇旗呐喊,但他在东华多年身居要职,他以及周家在东华的影响,依旧不容他人小窥。特别在梅溪钢铁厂改制一事,高天河、谭启平都保持沉默,周家的作用就变得更加突出,唐闸区常委成员,除非有特别的利益冲突,不然也都愿意卖周家一个面子。   沈淮不知道周家跟杨玉权背后有什么交易,虽然潘石华没有得到沈淮明确的答复,有意将表决的事情拖下去,以增加对沈淮的压力,但在五一节过后的第一个周末,杨玉权则直接把沈淮喊到区里,明确表示对改制方案的坚持,会以最快的速度拿到常委会议上进行讨论。   杨玉权能在区常委会议之前,就明确表态,沈淮心知这一只靴子总算是落地了,潘石华就算公开反对,也不会起决定性作用。   “这段时间,区委党校组织街道、乡镇及区属机关及企事业的青年干部补经济课,但名师难求啊。我知道你曾经是省经济学院的名师,有理论知识,又有实际的经验跟成绩,愿不愿意到党校讲几天的谭?”   说完正事,杨玉权又提起希望沈淮到区委党校讲课的事情来。   “之前在陶书记、现在在杨书记的正确领导之下,梅溪镇才稍有些成绩,我个人实在没有几把刷子。我胆子不小,怕就怕站到讲台上去会误人子弟啊。”   沈淮说道,他虽然不喜欢到处兼职,但梅溪镇划并到唐闸区以来,这是杨玉权首次对他表示亲近,沈淮自然不会拒绝。   “年轻干部要有傲气,你不要太谦虚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杨玉权嗓门很大,就算两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面对面交谈,他的大嗓门还是让人误以为在对着谁喊话。   “那我先打个预防针,我要是讲课不好给学员轰下讲台,杨书记不要把我批评得太狠。”   沈淮说道。   “……”   平时不言苟笑的杨玉权难得的“哈哈”一笑,从办公桌角上拿了一份文件过来,见沈淮也很知机的起身告辞,便站起来送他出办公室。   杨玉权从门缝里看到沈淮待他关上门才转身离开,心想:倒不算太难接触。   从三楼下来,沈淮敲门走进周裕的办公室,二脚高跷的坐下来,从兜里拿出烟跟火机来;周裕指了指桌角上摆着的禁烟标志。   沈淮不理会周裕,抽出一根烟叼嘴里,问周裕:“你到唐闸区后,见过杨书记露过笑脸没?”   周裕说道:“你刚从杨书记办公室出来,就在背后编排他,就不怕传到他耳朵里,叫他对你的脸色更难看?”   “没有,”   沈淮咧嘴笑道,“杨书记刚刚对我笑了,我就在想,是不是就我享受到这待遇?”   周裕见沈淮故意摆出小人得志的样子,就知道跟他严肃不起来,见没有办法阻止他抽烟,只得委曲求全的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又拿了一只纸杯子递给他。   “对了,周家到底答应杨书记什么条件,能让杨书记这么干脆的支持改制?”   沈淮问道。   “杨书记一向都支持改革开放,梅溪钢铁厂这次改制,把这两件事占全了,杨书记没理由不支持。”   周裕说道。   沈淮把烟点上,吐了一口烟,看着周裕的眼睛,表示不相信她的话。   周裕莫名给沈淮看得心虚,侧过脸去,说道:“我也没问你众合投资的事情,好像也没有到彼此交底的程度吧……”   “众合投资是我拉过来的私人公司,有外汇实实在在的投进来,占股比例小,又不干涉钢厂经营,人家要保持神秘,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沈淮赖皮的说道,“其他常委,周家是怎么说服的?”   沈淮知道,杨玉权要没有跟其他几个有表决权的常委通气,不会在正式常委会议召开之前,就跟他明确表态。杨玉权是吴海峰提拔起来的,他受周家影响支持改制方案,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在潘石华沉默之际,其他常委这么快就表态,沈淮多少还觉得有些奇怪。   “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周裕说道,“虽然我还怀疑你所谓的五十万吨扩张计划是你抛出来的饵,但唐闸区能有一家跟市钢厂比肩的钢企,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就算没有太深的利益纠葛,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唐闸区经济能有大发展的……”   沈淮点点头,知道有些事可能是他想多了,虽然官场倾轧是常态,但发展经济、振兴地方,依旧是少数人难改的大势。   市钢厂目前产值在十五六亿左右,虽然经营效益很差,但这么大的基数在,除了每年上缴逾五千万的税款外,还提供了好几千人的就业岗位。   唐闸区一直都缺乏大规模的工业企业支撑经济发展,梅溪钢铁厂在唐闸区就显得分量很重。就算没有灰色利益,梅溪钢铁厂发展起来,地方财政得到壮大,依赖于地方财政的党员干部福利待遇也就水涨船高。   见沈淮沉默起来,周裕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心里暗想,倘若梅溪钢铁厂真如他所豪言,三年内达到市钢厂的规模,不要说区里,便是市里也没有人再能忽视他吧?   二叔找杨玉权谈梅溪钢铁厂改制的事情,周裕也在场,多少知道杨玉权的心态。   潘石华走谭启平路线调到唐闸区担任副书记、区长,杨玉权担心给替代,对同为谭系的沈淮自然是警惕防备。   沈淮在英皇,差不多跟熊文斌、苏恺闻等谭系官员公开决裂,杨玉权是绝对欢迎这个结果的。   沈淮跟潘石华不投,杨玉权支持沈淮对梅溪钢铁厂改制,实际上可以用沈淮牵制、消弱潘石华,以达到他的区委书记地位不受潘石华威胁的目的。   只要市里对梅溪钢铁厂改制一事保持沉默,不明确表态,仅从这个目的出发,杨玉权都会支持梅溪钢铁厂改制、支持沈淮坐大。   至于其他区常委,跟谁都没有利益冲突,也琢磨不透潘石华、沈淮跟谭启平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态度自然更容易给杨玉权牵着走,周家的影响自然也有,改制的事情就这样给敲定下来。   不过想到沈淮在英皇的那次故作姿态,很可能就是为了要达成这样的效果,周裕也暗感他的算计很深,这个倒跟他在陈铭德病猝逝中的表现符合,想到父亲对他的评价:沈淮即使从谭系孤立出来,也绝非池中之物……   周裕细打量着沈淮,心想:他真非池中之物吗?   “我脸上长花了吗?”   沈淮抬头见周裕盯着他的脸在看,抹了一下脸,疑惑的问道。   “……”   周裕有些窘,移开视线,不跟沈淮对视,岔开话题,说道,“区里会调整分开,我可能要负责区里招商工作。你对经济这么在行,又不动声色的给梅溪镇拉到上百万美元的投资,大概能提供一些建议吧?”   “怎么,区里要成立招商局吗?”   沈淮问道。淮海省有些地区已经成立专门的招商机关,不过东华市各区县招商工作还是计委的职能。   计委是区政府最重要的职权部门,除非周裕能担任常务副区长才有可能分管,单听她说要分管招商工作,更大的可能是将招商处从区计委独立出来。   “嗯,”   周裕点点头,说道,“杨书记是有这个想法,会在这次常委会议上一并讨论……”   也暗自感慨沈淮对政务工作极为熟悉,也不清楚他明明要自己年轻好多,进政府工作也才一年多点时间,怎么会对政府的门道这么熟悉?   “厂商投资实体,地方税费优惠只是一方面。现在各地为了争投资,恨不得把所有的税费都免得,把投资商当在大爷,但忽视最根本的东西,”   沈淮在周裕面前没必要太收敛,随意的说道,“投资商办实体,核心目的还是要赢利。要是各地的优惠条件都一样,哪个地区能叫他们有更稳定可靠的收益,自然就能在招商工作上有更突出的成绩。说到底还是一个软硬环境的建设问题。这个我们以后再找机会深入探讨,我还赶着回梅溪去……”   “谁要跟你深入探讨?”   周裕说道,又觉得这么说给沈淮带得有些语气轻佻,敛起笑容来,说道,“好走不送。”   沈淮还是愿意跟美女区长插科打诨厮混时光,但在周裕办公室太久,就会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从周裕办公室出来,过区政府大厅里,看到潘石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从外面走进来,沈淮笑容洋溢的打招呼道:“潘区长刚回来啊?”   潘石华脸阴阴的,再没有前几次看到沈淮时的那种笑脸,微微点头,算是保持表面上的客套。他没有想到沈淮这些天一直都晃点他,实际上已经走了杨玉权的路线,等他有所觉察,梅溪钢铁厂改制的事情已成定局。   潘石华再没有办法对沈淮保持以前的笑脸,感觉再笑一下,简直就是抽他自己的脸,但实在又不清楚沈淮跟谭启平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谭启平是疏远沈淮的,但谭启平与高天河同时默契的在梅溪钢铁厂改制一事保持沉默,这事就太叫人难以捉磨了。   没有搞清楚这一点,潘石华不单不敢轻易跟沈淮翻脸,甚至还不能在梅溪钢铁厂改制一事上投反对票,心里窝着那痒痒的、无法消止的恼恨。 正文 第170章 动工   区常委会议很快通过推荐梅溪钢铁厂进行股权改制试点工作的决议,连同梅溪镇政府、梅溪钢铁厂提交的股权改制方案书一起,再度上报市计委。   作为东华市第一家股权改制试点企业,梅溪钢铁厂于五月十八日拿到市计委的正式批函。   拿到股权改制的准入证之后,股权改制迅速展开,梅溪钢铁厂改注册梅溪钢铁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业信银行分别向赵东、钱文惠、汪康升、徐溪亭、徐闻刀、潘成、胡志刚等集团管理层及核心工程技术人员提供总数计八百万元的股权抵押贷款,注入梅钢集团,持股10%。   海外私人公司众合投资注入外汇资金一百万美元,持股11%。   包括何清社、李锋、黄新良、郭全、褚强、陈桐等镇政府行政人员以及钢厂的部分职工,也是尽可能的筹借款项,参与这次的股权改制,总计持股7%。   镇资产办代表梅溪镇,持有梅钢集团72%的股权,确保对梅钢的控股权。   改制后的梅溪钢铁厂,总资产上升到一亿六千万,净资产上升到八千万,负债率,也由之前的70%,下降到50%。更为关键的,改制后梅钢现金储备高达三千六百万,为接下来电力供应扩容以及生产线技术改造,筹备了相对充足的资金。   改制后,成立股东大会,沈淮代表梅溪镇出任董事长兼总经理,赵东、钱文惠、汪康升分别担任副总经理,徐溪亭为集团总工程师,其他管理层也都在职位名称做了相应的调整。   此外,郭全代表镇资产办,进入董事会;褚强作为股东代表进入监事会。   照沈淮的设计,这次筹集股权资金,不对外部人员开放,不过褚强还是要算政府工作人员,褚家一共拿出四十万元入股,算是除了钢厂管理层之外,最大的个人股东。   陈丹也是通过弟弟陈桐,拿八万元入股改制之后的梅钢集团,持股千分之一,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到五月下旬,鹤塘、梅溪两镇行政区域调整,李社、蔡家桥两村整体并入梅溪镇以及江港码头项目,也同时拿到市区两级政府有关部门的批文。   梅钢在改制后,有三千六百余万的现金储备,但都将主要投入电炉钢生产线改造及发电机组扩容,确保月产能在九月之前,增加到一万五千吨。   也唯有如此,梅溪钢铁才能达到今年产值突破四亿的目标。   与此同时,业信银行将向梅钢再提供两千万的贷款,用于货运码头建设的前期所需。   截止到五月底,梅溪钢铁已经实现两个季度的稳定高盈利,正式进入振兴;而通过股权募资,整体的负债率也降到安全线以下,再次向金融机构追加贷款用于快速扩张,也是自然之举。   对银行来说,吸纳储蓄、并储蓄作为贷款发放出去,才能获得稳定的息差收入。而为了控制风险,银行正常情况下,更愿意把贷款放给盈利稳定的企业。   其他金融机构反应要慢半拍,孙亚琳整天跟沈淮厮混在一起,梅溪钢铁财务指标达到要求之后,业信银行就迅速提高对梅溪钢铁的授信额度。   钢铁产业,是资金密集性的产业,具备生产规模大、劳动效率高的特点,想要快速发展,前提就是要有金融资本的支持。   有了业信银行提供了两千万贷款支持,货运码头及连接码头跟下梅公路的梅鹤公路项目,也迅速进入工程实施阶段。   六月上旬,已是黄梅季节,隔三岔五就是一场雨,对整个工程的开展,造成一定的影响。一场新雨后,沈淮坐车从泥泞的泥土赶到码头项目地。   邵征看着昨天新洗的车身,给甩得满是泥垢,摇头叹气,跟着沈淮、黄新良一步三滑的爬上江堤;汪康升与工程人员从别处往这边赶过来。   梅溪钢铁目前要同时上两个项目,两个项目都是大工程:生产线扩容由赵东负责,货动码头这边由江康升负责。   与汪康升、朱立以及市港口建设公司的项目负责人见过面,沈淮在他们的陪同下,一起看现场。   “梅溪镇什么时候能把农户迁出去,我们的工程队到那时才能大规模进场啊!”   货运码头及堆场工程项目交给市港口建设公司总承包,其中的土建、土方工程再转由渚江建设分包。   市港口建设公司派出的项目负责人叫任巍,跟朱立相熟,朱立也时常分包市港口建设公司的工程项目;这使得项目组成立之后,不需要太多的磨合时间就进入状态。   在大堤下,渚江建设的工人正在用轻钢龙骨跟彩钢瓦搭建临时的项目管理办公室。   当然,需要先把码头前期所用的一百亩地以及梅鹤公路沿线的农户迁出去,工程队才能正式进场。   行政区域刚刚调整,李社村并入梅溪镇还没有几天。   鹤塘镇要分享梅塘公路,但无力承担拆迁安置责任。这些事丢过来,梅溪镇要迅速的化解掉,才能为工程展开铺平道路;不过鹤塘镇前期也是配合做了一些宣传工作。   拆迁安置的事情,本来由镇上做出决定,命令村里配合执行就可以了。   不过,考虑到李社村刚刚并入鹤塘村,僵硬的行政命令,很可能会让李社村产生外来户的心理困境,故而沈淮这次亲自过来,找李社村的干部谈安置工作,打算还是由李社村跟梅溪钢铁来主导拆迁工作,镇上配合。   还没有到约定时间,李社村的村主任宋晓军跟其他两名村干部骑自行车赶过来,路上不好走,裤脚管都是泥水。   宋晓军是个魁梧汉子,从部队转业回家,从副支书做起,今年才选上村委会主任,今年三十岁刚出头。   沈淮也是这两天才跟李社村的人接触,也不知道宋晓军是什么脾气,站在工地边上,看着宋晓军他们走过来,握了握手,直接说道:“李社村现在连一条像样的砂石路都没有,梅鹤公路、货运码头将直接打开李社村跟外界联系的口子,你们的工作也要加快……”   “这个我们知道,镇上发文,我们这几天都在连夜做村民工作,绝大多数村民都是愿意配合拆迁工作,不过补偿安置的话,更希望能重新批宅基地建房……”   宋晓军说道。   国内官场,所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指的是利益牵扯深的中上层集团,而到基层,上级的权威相对要弱得多。   像宋晓军这些穷困村的村干部,拿工资都比不上外出打工挣的钱多,想捞钱也没有机会,身家也清白;沈淮要是拿官帽子压他,这些村干部脾气性脾气火爆的,说不定甩屁股就不干了。   基层工作难做就在这里。   “整个梅溪镇都要重新规划,乡镇及村干部也要有发展的眼光,”   沈淮捡了一根树枝,蹲泥地上,一横一竖先画出梅溪河跟渚江来,又画出下梅公路跟将铺建的梅鹤公路,指给宋晓军跟其他两名村干部看,“梅鹤公路两边将是新规划后的工业区。在工业区往西到梅溪河东岸,将是新规划后的居民区。从规划中的工业区往西到梅溪河东岸,也就四平方公里。今天重新划批宅基地,分散建房,过两年能经济发展起来搞住宅区建设,又要再拆迁,村民到时候会指着谁的脊梁骨?”   “沈书记,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们也都有想过,”   宋晓军说道,“不过,李社村窝在角落里,除了外出打工的年青人,留下来的村民大多数种地为生。修路建码头,长期是好的,但拆迁工作马上就要展开,靠种地为生的村民生计马上就成了问题。这也是工作最难做的地方。”   “你们担心什么,我知道;我来找你们,就是为了谈这个,”   沈淮说道,“镇上讨论了一下,要解决拆迁农户的后顾之忧,才能叫拆迁工作顺利执行下去。现在提出三点建议:一是高中及中专学历以上的,可以推荐到钢厂当工人;二,我建议李社村要成立劳务公司,跟渚江建设、梅溪钢铁、紫萝家纱以及镇置业公司等进行劳务合作,消化更多的剩余劳动力;第三,国家正建立基本的社会保障体系,这次镇上打算从土地补偿款里专门拔出一部分来,为拆迁农户建立一个养老基金账户……”   李社、蔡家桥两村,总面积不过八千余亩,是梅溪镇区往南发展的最后空间。   沈淮的雄心,是要把梅溪钢铁往千万吨的超大型钢企发展。不过九三年淮海省的钢铁总产量不过三百余万吨,眼下显然不是公布这个雄伟计划的时机。   沈淮现在还只对外公布梅溪钢铁三年五十万吨产能的发展计划,包括货运码头、发电站在内,从李社村征六百亩地,已经够用了。   不过,要在渚江北岸建设数百万吨级的电炉钢基地,就要以工业地储备的形式,将李社村的土地都征集过来,这是今后三五年间要逐步去做的事情。   不仅不能在李社村重新划批宅基地安置拆迁农户,村民集中居住区,甚至还要更西边的蔡家桥征地建设,这样才能跟规划一致起来,不至于今年建了、过三五年再拆。就算浪费一点无所谓,但村民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镇上讨论过,后期会考虑将李社村跟蔡家桥合并成一个行政村,”   沈淮跟宋晓军吐露镇政府对未来的建设规划,“新规划的居住区在西片,李社村民集中居住区建设,也将在蔡家桥村居委会附近划出一块整地来。这样,镇上只要沿梅溪河东岸往南建一条柏油路,就能让李社跟蔡家桥同时跟镇区相通……” 正文 第171章 合并办学   看过码头工地,沈淮没有停下来了,拉着朱立、宋晓军挤坐他的车,继续往里走。春雨绵绵不绝,通往李社、蔡家桥村的路又没有硬化,吸足了雨水,浸得松软,给车子碾过,整个路面都开始翻浆。   比起李社,蔡家桥村更窝在里面,整个村子也最为穷困,一路过来的屋舍十之六七都是土坯墙茅草顶,罕有人家翻建楼房的。   车在蔡家桥村小学前停下来,停在坑坑洼洼的村便道边上。   春节期间,蔡家桥村小的校舍垮塌了一片,好在学生教师那时都已经放假,没有出现恶性伤亡事故。   当前鹤塘镇跟梅溪镇还属于霞浦县,县里本打算为蔡家桥村小拨了五万元维修校舍。后来两镇划并唐闸区的步骤加快,县里这笔钱就没能下来,而区里又要梅溪、鹤塘两镇财政自理,也不理会鹤塘的教育艰难。一直拖到李社、蔡家桥两村近日划并到梅溪镇,这个问题都没有得到解决。   两镇行政区域调整之后,李社、蔡家桥就立即把两村存在最严重的问题捅到镇上,一方面是问题实在严重,一方面也是试探镇上对两个村的态度。   沈淮是清楚知道梅溪、鹤塘两镇给要求财政自理之后,对区里的抵触心态,虽然镇上的财政还谈不上宽松,但想李社、蔡家桥两个村能融入梅溪镇,对这两个村的问题就能放手不理。   蔡家桥村把村小校舍的问题反应上来,沈淮看过码头工地,见天色还早,就赶过来亲眼看一下情况严重程度,还没有来得及通知村里。   打电话到村委会没人接,沈淮让邵征直接问人去找村干部,他与黄新良、朱立、宋晓军他们往学校里走。   村小也没有什么正规的操场,两排水杉树之间的空地,就是学生活动的场地。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还有些小孩子,不顾地上积水,还在场地上疯玩。   边角一座简陋的沙坑,还有一张砖砌抹水泥的乒乓球桌。   在场面的北面有两排平房是教室兼办公室,平房破旧不堪,不知道几十年前抹了石灰,已经快要剥落干净,露出风化发锈的红砖来。   垮塌的校舍在第二排,整个左侧两间教室都倒掉。废墟已经给清理过,不过还留下齐腰高的半截残墙在那里,也没有看出要重建的样子。   沈淮没有管那垮塌的校舍,往右边走去,从蔡家桥村送到镇上的资料来看,这边应该是村小的教师办公室。这时候时间还早,学生已经放开,心想应该能走到老师询问情况。   不过右边的两间平房里,都放满课桌凳,讲台前有个头发花白的女教师坐在那里批改作业,有两名十一二岁的小学生在教室里打扫卫生……   那个女教师抬起头来,看沈淮他们站在门外,问道,“你们找谁?”   “赵良校长在不在?”   黄新良问道。   “黄主任,我打老远看到有车过来,就想到是你下来视察……”   没等女教师回答,就一个大嗓门隔着老远朝这边打招呼,沈淮转身看过来,就见一个又黑又瘦的中年男人抱着一只篮球大步走过来,热切的握住黄新良的手:“前天我刚去镇上反应校舍维修的事情,黄主任您就亲自下来看情况,看来我在梅溪镇听谁说黄主任您是一心一意为民办事的好官,真是一点没有虚夸啊!”   黄新良尴尬的向中年男人介绍身边的沈淮:“赵校长,这是沈书记,他知道蔡家桥村小的情况后,第一时间下来摸情况。”   “啊。”   黑瘦中年男人发愣的看着沈淮,半饷没有回过神来。   沈淮看着眼前这个黑瘦男人,跟朱立站在一起,体形上是两个极致。   他刚才对黄新良的话是夹棒带棍,听上去好听,实际是语带讥讽,主要是他前天跟蔡家桥村主任到镇上想找沈淮反应校舍的问题,给黄新良挡回去,没能见到沈淮的面,心里存有怨气。   “你就是赵良校长?我是沈淮……”   沈淮朝赵良伸过手。   赵良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握手,说道:“不知道沈书记要过来,真是怠慢了……”   “前天你们到镇上找我时,我刚好不在,不过黄主任及时跟我反应过村小的情况,我就下来看看,也就没有提前打招呼。”   沈淮说道,天也快黑了,他说直接进入主题,说道,“你们送来的材料,说一二年级、三四年合并教室上课,这边应该是教师办公室,怎么把这边改成教室了?”   “对,本来这边是办公室,”   赵良介绍道,“年前大雪,不仅把五六年级的教室都压塌了,一二年级的教室实际也是成了危房。危房修了一下,勉强还能用,但不敢让学生在里面上课,所以跟办公室对调了一下,这边做了教室,办公室就在前面……”   “……”   沈淮轻吐一口气,不能说什么,说道,“你带我们去看一下……”   这会儿邵征带着蔡家桥村的村主任、村支书赶过来,走进前面的教师办公室,看着墙壁都明显倾斜,房梁也有走位,而是在靠墙壁的地方,临时用木头加固了一下,四下里还有雨水漏进来的痕迹。   不要说在里面的批改作业了,就是站在里面都没有安全感。   沈淮没有吭声,待把其他两间平房教室看过之后,把众人招到水泥砌成的乒乓球桌前。边上只有一个篮球筐架子,木板也给风吹雨淋露出一条条能通光的缝隙来,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   “这办公室不能用了,要立即把办公桌什么的撤出来,拆掉,”   沈淮双手抱着胸,摸着下巴上两天没刮干净的胡渣子,跟朱立说道,“渚江建设,明天就派人过来,先建两间简易房当办公室用,不能耽搁教学……”   用轻钢龙骨、彩钢瓦搭建两间简易房容易得很,明天把把材料运过来,平个地就能搭建来。   沈淮又跟李社村的宋晓军以及蔡家桥村的村主任说道:“本来找你们不会谈到合并行政村的问题。李社村小的情况,我还没有时间去看,想来也不会太乐观,镇上资源有限,只能支持一家。无论是给李社村还是蔡家桥村,另一家肯定有意见。如今镇上在李社村征地,但村小的情况又是蔡家桥村更严重,所以我建议两家村小合并办学,镇上的财政补贴集中使用。你们两个村,要没有意见,这两天就跟黄新良主任讨论好合并办学的方案来。什么时候拿出可行方案,什么时候就把钱拨给你们。我给你们一个底,最多可以拨四十万给你们……”   两个村的小学合并办学,自然会有些分歧,但比起四……   “四十……”   宋晓军舌头打结的盯着沈淮看,只以为他听错了,“四十万?不是四万?”   蔡家桥村的村主任跟村小校长赵良,更是傻在那里不敢相信沈淮的话是真的。   以前归鹤塘镇管,蔡家桥村小有两百四十个学生,加上临时代课的,教师有九个人,每年拨下来办学经费以及学生上缴的学杂费总数也就两万左右。   五六年级的教室塌了有半年,他们跑断脚后跟,县里、镇上都跑了无数次,只讨下两千元维修费下来。这次蔡家桥跟李社两村并入梅溪镇,他们都有外户人受压制的心理准备,硬着头皮到镇上去讨钱,最大的指望也就是指望镇上能漏万儿八千下来,先这两间危房先修起来,做梦都没有想过能四十万这个数……   “是四十万,你没有听错……”   沈淮刚要跟宋晓军以及蔡家桥村主任及村水上校长赵良说一说镇上的办学规划,就有电话打了电话,掏出手机,见是周裕的电话,示意他们先谈着,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   “黄主任,镇上不是空口说胡话晃点我们吧,真能拿四十万给我们两个村合并办学?”   见沈淮走到一边接电话,在黄新良面前,宋晓军、赵良他们说话就没有那些拘束。   他们平时花三五百元都要扣着算半天,一时间无法掌握四十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概念。   镇上的财政收入,今年上半年,跟去年比,翻了三倍,沈书记说拿四十万给你们,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你们尽快把方案做出来才是……”   黄新良说道。   “啧啧”宋晓军听到梅溪镇今年上半年的财政收入能翻三倍,除了咂嘴,还能有什么表示。   他作为村主任,自然知道梅溪、鹤塘两镇并入唐闸区之后财政自理的情况。   鹤塘镇地方财政收入,一年也就四百万多点,所以各方面的开支都极紧。   梅溪镇作为中心镇,财政要比鹤塘好一些,但再好也有限,他知道梅溪镇前几年的财收每年差不多都在六百万左右停滞不前,未料到梅溪镇今年上半年的财政收入能翻三倍。   前两天他们担心划到梅溪镇后,两个村会给当成后娘养的,现在想想,梅溪镇就算是后娘,也是个有钱的后娘,总比跟着鹤塘镇这个穷爹日子会好过一些。   既然梅溪镇能有这个财力,那沈淮说要拨四十万给两个村建校,自然不是胡夸海口。 正文 第172章 调整   沈淮一通电话打了有二十分钟,走回来看到黄新良跟宋晓军、赵良他们蹲在地上谈合并办学的事情,看到他走过来,才一起站起来,问道:“黄主任应该把镇上的情况跟你们大体介绍了一下,你们有什么想法?”   宋晓军说道:“镇上能拨四十万下来,足够在这边建一座新小学供两个村的小孩子用。我们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你们希望怎么个快法?”   沈淮说道,“你们要是现在就能拿出可行的方案来,镇上明天就拨款给你们。”   听到沈淮这么说,宋晓军也很兴奋,从部队退下来,当了几年村干部,从来就没见过镇上这么痛快拨款的,何况还是一次就拨四十万,说道:“蔡家桥村小可以先并到我们李社村小去,再请镇上支援建两座简易房,这边就可以空间推平重建新校。要是足够快的,下学期开学,两个村子的学生,就可以到新学校就读了……”   “行,”   沈淮点点头,没想到这个宋晓军颇有办事的魄力,这个方案效率最快,如今梅溪镇欠帐太快,一定要加快速度,才能把这些欠帐补上,他把朱立拉到过前面来,说道,“要我说,也是这个建议。这是渚江建设的老朱,你们两个村把人凑起来,镇上这边由黄新良主任牵头,成立一个筹备小组,把这事给做起来。我们先期投四十万,只建一栋标准的教学楼。不过,镇上对你们两个村的教学投入,不会就止于四十万,所以你们在规划新校时,要有远见一点……”   沈淮看了看腕表,说道:“我还有点事,时间也不早了,具体的事,你们明天到镇上来找黄新良主任……”   天还阴着,路又难开,沈淮想赶在天黑之前回镇上去,就跟黄新良、朱立、邵征开车往回走。   坐到车上,黄新良才说道:“合并办学的事情,是不是让何镇长负责?党政办的事也还有很多……”   黄新良不是不想负责这事,他是担心何清社对此有意见。   何清社作为镇长,兼任教育办主任,何清社要是知道这是沈淮的决定,毕竟沈淮如今在梅溪镇的权威无人敢置疑,也无人能置疑,但就怕何清社误以为他在沈淮耳根边吹风进馋言才捞到这份差事——黄新良担心何清社给他小鞋穿。   “哦,我前两天刚跟何镇长商量过,”   沈淮说道,“你之前在梅溪中学任职,对办学的事比我们熟悉,所以我会向区里推荐你担任副镇长。除了党政办由你继续负责,我还想让你分管教育办。任命可能要过段时间才会下来……”   黄新良愣在那里,一时间百感交集,从去年杜建离开梅溪镇开始,他就一直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过着日子,不知道哪天会给沈淮一脚远远的踢开,从没有奢望过会有沈淮推荐他出任副镇长的一天。   虽然他这个党政办主任,不见得比普通副镇长差,但毕竟不是副镇长。   黄新良想说着效忠或感谢的话,只是话给梗头吐不出来。这会儿车轮猛的滑陷到一个烂泥坑,一车人身子往前一侧,邵征踩了两次油门没能开出来,黄新良说道:“我下车推一下……”   借机掩饰内心的波澜。   沈淮跟朱立也一起下车,将车推出泥坑。   坐回到车上来,邵征抱怨道:“每次下乡都要陷坑里,要有一辆越野车到处跑着才方便……”   沈淮笑道:“现在还没有这个条件,再艰苦两年,到时候你自个买辆越野车开着玩,不用镇上或厂里掏钱,也不怕别人能说什么……”   邵征嘿嘿一笑,说道:“到时候就怕沈书记高升到区里,不要我当司机了……”   他在梅溪钢铁任行政助理,在钢厂算中层管理,这次改制跟妻子钱文惠持股钢铁厂百分之一点五的股份,在管理层里,仅次于赵东。   改制之后,管理层将直接参与股权分红,年终奖励计划自然就取消掉。虽然现在条件还很艰苦,但大家对不久的将来都充满的期待。   沈淮问道:“你真想要继续替我开车?那你就到镇党政办来,给黄新良当助手,给你挂着副主任的职衔,你干不干?”   “我可不会写什么文章,黄主任会不会嫌弃我是个闲人?”   邵征回头看了一眼黄新良。   黄新良说道:“我哪里敢嫌弃你?”   党政办主要是围绕书记工作,所以沈淮跑到哪里,黄新良通常都会前前后后的跟着。沈淮推荐黄新良担任副镇长,虽然还要他分管党政办,但也同时也要他分管教育办,也就没有办法再让跑前跑后的跟着走,所以才调邵征到镇党政办担任副主任。   “今天是黄镇长、邵主任高升,是不是我来请客庆祝一下?”   朱立坐在副驾驶位上,凑热闹的问道。   “你要腐化镇上的党员干部,也要趁我不在的时候请酒才有诚意,”   沈淮开玩笑道,又问朱立,“你跟李社村的宋晓军接触有几次了吧,你觉得他这个怎么样?”   朱立见沈淮突然问起他对宋晓军的看法,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宋晓军是不是哪里给沈淮留下什么坏印象了。   “你有什么话不能说,还要看我脸色?”   沈淮没好气的问道。   朱立嘿然一笑,说道:“从我们公司来说,宋晓军这人太刁了,不好对付。不要看他在你面前很温顺,我们跟他接触,谈拆迁安置的事情,他的话可不怎么好听。不过,客观的来说,他蛮有能力,也有干劲,在村民里威信很高。要是让他多两年村主任,李社村的面貌应该比现在要好。我觉得啊,拆迁工作要做好,做通他的工作是最主要的。沈书记你刚才拍出四十万来,我看是把他镇住了,接下来的工作应该能简单许多……”   沈淮点点头,跟黄新良说道:“很多工作,不要一味的强迫村里低头,要知道,我们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梅溪镇建设好。朱总对宋晓军的评价相当高嘛,你也跟这个宋晓军多接触接触,有什么事,让他多拿拿主意,只要主意是他拿的,他的积极性就会高,镇上也能省事很多。”   黄新良看得出沈淮对李社村的这个村主任也相当满意,也知道乡镇干部通常会看不起村干部,再一个李社、蔡家桥两村刚刚并过来,村干部的心态会更敏感,知道沈淮是在对他打预防针,不要因为工作态度问题引发不必要的矛盾。   黄新良点头称是,沈淮继续说道:“李社、蔡家桥两村,窝在梅溪河跟渚江的东汊口里面,无桥无渡,解放后也没有修一条像样的公路跟外界相通。鹤塘原本是霞浦县的经济落后乡镇,蔡家桥、李社两村更是霞浦县有名的贫困村。我这两年看过鹤塘移交过来的资料,两村共有不到八百户人家,赤贫户就有六分之一,这真是太穷了。这两个村这么穷,在别人眼里或许是包袱,但在我沈淮眼里是宝地,你们知道为什么?”   “沈书记你高瞻远瞩,我们可没有你的眼光。”   黄新良讨好的说道。   沈淮之所以提拔黄新良,一是黄新良这段时间来对他鞍前马后,没有丝毫思故主的意态流露,更主要的是黄新良确实有两把刷子,故而推荐他担任副镇长,党政办有一些材料工作,还必需要他来负责。   沈淮不想看到黄新良会庸俗的政治生活彻底的沉陷下去,最好的方法就让他有独挡一面的机会。   沈淮没有想要去跟黄新良交什么心,有时候有些事纯看悟性,他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两村拥有三公里长的渚江岸线,本身临近入海口,航道优良。前期经过勘测,航道几乎不用疏浚,就能让万吨巨轮直接近岸驻泊。这为梅溪钢铁的钢材,往沿海地区以及沿渚江往淮海省、中原省腹地输送,提供极便利的水运条件。水运的效率自然不能跟公路、铁路比,但成本低廉,大约只有公路的六分之一、铁路的三分之一。如今梅溪钢铁的螺纹钢,幅射的市场大约有三百公里范围,也是较为适合公路运输的距离。就算如此,运输成本还是占到市场价格的5-8%左右。我让市场部门核算过,一旦梅溪钢铁的产品,继续通过公路往外运输,市场幅射范围在三百公里跟五百公里之间,运输成本将再翻一倍。更远的市场,梅溪钢铁将因缺乏价格上的优势而失去竞争力。就算不考虑全国市场以及将来开拓海外市场的可能,梅溪钢铁的螺纹钢若能沿渚江往两岸地区输送,把原材料的运输成本降低也考虑进去,整体利润率就能增加三到五个百分点。”   “差这么多?”   黄新良也颇为惊讶。   “是啊,相对四亿产值来说,利润率提高三到五个百分点,每年就能多赚一两千万。江港货运码头的投资看上去巨大,一期工程至少要投五千万进去,实际上也只需要两三年就能赚回来,”   沈淮说道,“另外,蔡家桥临河临江,在李社村的西边,也适合居住。梅溪钢铁以后要发展成大型钢铁企业,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为梅溪钢铁工作的员工,也将数以千计,我们同时也要考虑这么多员工及其家属的生活问题。所以,我打开始从有心想将蔡家桥、李社两村从鹤塘镇划过来起,就考虑两村合并、李社村整体规划工业区,蔡家桥村整体规划居住区的事情。相当工作,会在三五年间陆续展开,需要在蔡家桥村委会、村小附近建设集中居住区,把两个村近八百农户都迁过来,才能腾出更多的工业发展及建设用地来。”   梅溪镇之前就所辖的二十几个行政村,还有一大批危房亟待改造,这次把四十万直接拨给外划过来的两个村,黄新良打开始也有想不通,这时候才明白沈淮打算:合并办学,就能让两村合并的事开个头,先建学校,然后在学校附近划地建设集中居住区,安置拆迁户,修路与镇区相接,底下的事才会顺理成章。   再一个,也唯有镇上实实在在的对两村进行财政扶持,才有可能消除这两个村的防备心理。 正文 第173章 回马枪   回到镇上,何清社就追了过来,要谈下梅公路拓建的事情。   “老朱请客,你把李锋也喊上,我们边吃边谈……”   沈淮跑了一下午,也饿得前心贴后背,让何清社把李锋也拉出来,一起去渚溪酒店吃晚饭去。   梅溪钢铁厂改制完成,跟鹤塘镇的行政区域也重新进行划分。   虽然货运码头以及钢厂生产线扩容要忙上一段时间,不过那是钢厂的事情,镇政府这边在六月初就正式把梅溪大桥重建及下梅公路拓建工程提上日程。   筹集资金是一方面,同时还将涉及到近百户沿街房屋的拆迁,此外项目的前期审批工作也是极为繁琐,遇到专人盯着跑。   沈淮是党委书记,要掌握全局,还要盯着钢厂的日常管理,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背身上来,那样有八只脚都不会够用。   梅溪大桥及下梅公路的事情,具体还是何清社负责。   不过遇到重要、难决定的事情,何清社会过来找沈淮商议。沈淮通常会把李锋也喊上,三个人开个小会,能做决定的就赶紧掉,然后党政会议上再走个形式。   到渚溪酒店,没见到陈丹,问过柜台后的钱云,沈淮才想起来陈丹上午跟他说了,说晚上要跟小黎回老宅整理东西,准备过两天就正式搬回去住。   沈淮就直接到二楼找了个包厢,李锋赶过来还要一会儿,就跟何清社先说起李社、蔡家桥村合并办学的事情。   李社、蔡家桥是梅溪钢铁往渚江边发展的关键,拿四十万给两个村合并办学,对梅溪钢铁的货运码头以及梅鹤公路等项目有促进,何清社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镇资产办跟钢厂、跟紫萝家纺等镇属企业结算红利、承包费以及财务审计,都是每季度一次。   赶着钢厂改制,资产核算是截止到四月底。九四年一月到四月,不用上缴企业所得税,钢厂盈利高达九百三十余万,镇政府按照20%提取红利,将有一百九十万;其余作为发展资金,留在钢厂作为资产增数。   正式改制是五月底,整个五月份二百四十万的利润就由镇政府全部提出。   九十年代,虽然国内还存在种种问题没得到解决,但处于经济发展的黄金时间是毋庸置疑的。紫萝家纺成立之后,之前的发展桎梏不复存在,二月底就完成生产设施的更新,员工也增加到四百余人,今年上半年的盈利将超过六百万。   家纺业在国内当前还是劳动密集型企业,对资金有需求,但不如钢铁业那么饥渴。故而成立合资企业时,紫萝家纺的股利分红比例定在五成。   也就是说上半年紫萝家纺上半年可以拿三百万出来分红,镇占股40%,能分得一百二十万。仅这个数,就是褚宜良去给镇上承包费的三倍。   这半年时间里,梅溪镇的工商业整体活跃,普通工商税收的增幅也很大,加上划并后基数税返,梅溪镇上半年的地方财政收入差不多能达到九百万,是去年同期的三倍,将增涨六百万。   政府跟企业不同,企业需要把资金储备下来用于扩大生产,政府新增加的收入,主要还是要花出去。   不过,何清社年前做政府预算时,就是把九三年的财政预算改了两笔,抄了一下,根本就没有考虑今年财政收入会翻三倍。   这新增加出来的财政收入,而且数额这么巨大,怎么花,没有预算约束跟规范,还凿实叫人头痛。   沈淮决定从新增加的财政收入里,拨四十万给李社村、蔡家桥村合并办学,实在算不了什么。   “梅溪镇今年的收入破两千万没有问题,比跟唐闸区一般的街道还要好。不过梅溪镇之前的欠账很多,我们有很多课要补,”   沈淮说道,“当然了,党员干部的工资要涨,也增加一些福利,不然大家干活没有干劲,不过这个比例最好不要超过10%,以免有人说闲话。其他新增加部分,主要还是要民生跟建设中去,等李锋书记过来,我们坐下来先讨论一下……”   何清社见黄新良、邵征、朱立在场,沈淮就直接谈论这个话题,知道沈淮心里应该是有了明确的想法,不过是要告诉他跟李锋一声。   不要看梅溪镇今年的财政收入狠狠的上了一个台阶,但这些年来的欠帐太多:农田水利、民政扶贫、村镇道路、义务教育等等,几乎没有哪个方面没有欠帐的。   不过沈淮心里什么想法,何清社大体能揣摩得到。   这次决定给蔡家桥、李社两村一次就拨四十万重建校舍,那些原本就属于梅溪镇的村小、镇小、梅溪中学,哪个会坐得住,不跑过来讨钱?   何清社猜沈淮今年大概会先补义务教育的欠帐,而且沈淮前天已经跟他及李锋说了要推荐黄新良担任副镇长分管教育办。   至于用黄新良,何清社见沈淮都没有意见,他自然就更没有意见了。   乡镇干部的任命在九四年还是要相对简单得多,区里可以直接发文任命镇长、副镇长,黄新良过两天等走过组织程序就担任副镇长的事,差不多是十拿九稳的,何清社也就借着酒菜上来之前,把教育办的一些事情跟他作交待。   “全镇中小学,危旧校舍要改造,差不多要拿四百万出来才够,特别是年前的雪灾,对危旧校舍的考验十分严峻,下面教师对这个呼声最高……”   何清社说道。   “那今年就先拿四百万出来,补这个欠账,”   沈淮见何清社都揣摩到他的心思,也就不再等李锋过来假惺惺的讨论,直接把他的打算说出来,“补欠账,先把可能会出大篓子的加紧补上,其他的往后缓一缓,分个轻重缓急出来。总之,日子要比以前有盼头吧?”   “说什么有盼头呢?”   李锋推门进来,嗓门很大的问道。   沈淮简略把李社、蔡家桥村小合并办学等事又简略的跟李锋说了一遍。   “老何,把我喊过来是为这事啊?”   李锋问道,“这没有什么好商量,就照沈书记说的来。‘再穷不能穷教育’,这话不是白说的。”   “不是这事,”